村里的小路堆积着厚厚的积雪,王锄禾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身后不远处跟着的是孟老汉。
深冬时节山上光秃秃一片,寒风从树梢间偷偷溜过来旋转着雪花拍在人脸上,那是刺骨的寒。王锄禾伸出缩在藏青色厚棉袄中的小爪子拍掉脸上的雪花,雪花遇热则化,这白嫩的小手一会就被脸上的雪水打湿了,冷意瞬间渗入到了骨头缝里,小鼻头和十个小手指头被冻得通红。
他赶紧用力在手心里呵了口气,然后快速的将小手缩回了棉袄袖中,不过这再次被风刮着扑到脸上的雪花没有办法了,只能硬忍着它们在自个脸上慢慢融化变成雪水,遇到寒风一吹,双颊刺痒的痛,至于他头顶带着的小草帽,被风一吹差点飞走了。
“小禾,冷不冷?”孟老汉赶紧走上几步将王锄禾头上快掉的草帽戴好,关切的问。
王锄禾甜呼呼的对着自家公公笑了笑,答,“不冷的,爹。”
“咱这山里一到冬天就是这样,这雪是三天两头的下,再刮点西北风,那叫一个冷哟,”孟老汉不无感慨的说。
王锄禾嘿嘿一笑,“这不瑞雪兆丰年嘛!咱家地里明年肯定会有个好收成!”
孟老汉听的呵呵直笑,“对,就是这么个理,这要是不下雪了才是真的该担心了。”
公媳二人呵呵笑着,两人都没注意远处走过来一个人,直到这人走进了王锄禾才看见,不由的皱了皱眉。
“孟叔,”李二狗看着二人笑着打招呼。
孟老汉点了点头,问道,“大冷天的你这是要赶着去哪?”
李二狗眼睛闪了闪,然后笑着说,“阿丽最近身体有些不好,我去请陈大夫过来看一看。”
阿丽就是这李二狗的媳妇赵丽,这夫妻私底下杨二哥都喊她阿丽。
“哦,”孟老汉点了点头,然后说,“那你快去吧,这病要是耽误了可不好。”
李二狗应了声,不过没离开,而是话语一变问孟老汉,“孟叔,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孟老汉笑呵呵的说,“我是陪小禾去找当午。”
“我刚看见当午往那边走了,”李二狗说着指着一个方向,那里对着黒鳆河的方向。
王锄禾皱了皱眉,虽然没有听说过李二狗做过啥坏事,但是他心里总是很排斥这个人,每次遇到这李二狗他都感觉有股说不上来的阴寒,这会看着李二狗所指的方向,这心里的阴寒就更浓了。
“你这才出门,而当午哥都出门好久了,你是怎么看见的?”王锄禾仰着脑袋问,这李二狗个子和孟当午差不多高,王锄禾和他说话必须得仰着脖子才能保留一些气势。
李二狗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脸色一时有些尴尬,“……是吗……风雪大,兴许是我看错了……”
王锄禾在心里狠狠鄙视了这个李二狗一眼,这借口也找的太烂了吧?
两人的气氛有些低沉,孟老汉掩嘴咳了一声打断,“那啥,二狗你不是要去请陈大夫过来看看赵丽得了什么病吗?”
李二狗收回视线对着孟老汉一笑,顺着说,“孟叔,那我先走了。”
“嗯嗯,快去快去吧,”孟老汉忙不迭是的点头,等看着这李二狗走远了这心里才长长的呼出了口气,转头对王锄禾说,“走吧,我们去找当午。”
王锄禾没有多问,点了点头就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嘎吱嘎吱的走在雪地上,等雪花眯了眼他就伸出小爪子揉一下眼睛,然后又赶紧缩回去。
孟当午出门是去了赵奎家,王锄禾最后也是在赵奎家找着他家当午哥哒。
回去的路上王锄禾心情明显上扬了不止一个台阶,他笑的傻乎乎的被孟当午牵着手慢慢往回走,至于孟老汉早在找着孟当午时就率先回去了。
废话!不走难不成还要留下当儿子的电灯泡?
他老汉也是很有眼色的好不好!
“冷不冷,嗯?”
这孟当午一问,王锄禾立马点头如捣蒜,然后将自己冻的红通通的小爪子伸了出来让他家当午哥看。
啊喂!是谁之前对人家孟老汉说不冷的,这人一换怎么立马矫情上了?
孟当午心疼的将面前冷的直哆嗦的一双小爪子握在自己大手中包裹紧,拉着放到嘴边深深的呵了几口热气,后者幸福的嘿嘿直笑,就差眯着眼睛求顺毛了。
“以后太冷了就不要出来了,知道吗?”孟当午说。
王锄禾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理直气壮的提出条件,“那你以后出门前要对我说!”
孟当午亲了亲他冻的通红的小鼻头,笑着点头,承诺,“好,以后去哪都对你说。”
“嗯!”王锄禾满意的重重点了点头,跟着他家当午哥继续往家走。
路上雪花依旧在飘,似乎比之前更大了,不过王锄禾却觉得全身暖乎乎的,一路上不时的傻笑一下,至于孟当午则将身边的小人儿整个纳入怀中,尽可能的为他挡住所有风雪,让严寒吹不到里面……
回到家当午娘都将晚饭做好了,如今他们家的饭桌上早没了之前的黑面摸摸和之前单调的腌菜,取而代之的是白花花白面大馒头,还有温棚里涨势良好的蔬菜。
王锄禾每次都是吃了个肚儿圆!
饭后当午娘端着用过的碗筷拿到灶房擦洗,王锄禾乖巧的哒哒跑过去帮忙。
冬天院子里自家打的井里的井水表面全结冰了,每次用水都要凿开这井水表面结的冰层,有时过了一晚上这冰层结厚了,一般的凿具都没办法将它凿开,这时王锄禾就会拿着一个烧的通红的大木棒哒哒跑来将它仍在这冰层上,等冰层软了,孟当午就会举起凿具一下子打下去,冰层应声而裂,底下的井水哗啦啦的冒上来,丝丝渗着寒气,所以他们的日常用水都是烧开的水和这冷水混着用。
王锄禾看着他婆婆舀了一瓢冰水,他赶紧哒哒跑过去端着热水过来和这冰水参合到一起,然后用手指试了试温度,热热的。
“娘,你放着我来洗吧,”说着,王锄禾就伸出手准备挽起衣袖,冬天里棉衣厚重一时半会王锄禾硬是把他的袖子弄不上去。
当午娘看着不由笑了出来,说,“行了行了,就几个碗筷我洗也一样。”
王锄禾涨红了脸,闷闷的瞪着自己的衣袖……讨厌!
灶房外。
“爹,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孟当午给他爹倒了杯热茶,然后在对面坐下。
“啥事?”孟老汉喝了一口茶,嫩绿茶叶在滚烫热水的浸泡下散发出清淡的香气。
饭后一杯茶,舒服呀,实在是舒服至极呐。
孟当午想了想然后说,“我今天去赵奎家和他商量了一下,想联合村民上书到镇上将王大山这村长的头衔剥了。”
“咳咳!”孟老汉一下子被热茶给呛住了,“……什……什么……你说啥?换村长?”
孟当午点了点头。
孟老汉赶紧将手里端着的茶杯放下,一脸严肃的说,“这可不是个小事!”
“我知道,”孟当午点头。
“弄不好会出事的!”孟老汉继续提醒。
孟当午面无表情的继续点头,丝毫没有犹豫。
孟老汉看了自己这个儿子半晌,最后叹了口气,说,“爹知道这王大山不是个东西,但是你能告诉我这么做真正的原因吗?”
“我想推赵奎上去,”孟当午既然打算和他爹商量,那就没有隐瞒的意思,开口就将他的想法和顾虑说了。
孟老汉听了几句后很快就明白了自己儿子的意思,当下就点了点头,提醒,“不过这事你可不能自己出面,因为这酿酒的事,咱家可没少被村里人盯着,如今是小禾帮着他们弄这个温棚才堵住了那些人的嘴。”
孟当午明白的点了点头,“我知道的爹。”
时间一天天过去,天气也越来越冷了,王锄禾每天嘻嘻呵呵的弄着自己温棚里的菜,昨天他又在里面偷偷撒了一些白萝卜的种子,似乎是想到了昨天吃早饭时孟老汉又被白萝卜丝塞住牙缝的囧样,捂着嘴偷笑出声。
那……那啥……当午哥爱吃他才种的!
孟当午这几天足不出户,每天也就是早上凿冰取水或者等院子里积雪厚些的时候就出门铲雪清扫院子,然后看看他养的那些黒鳆鱼。
现在他们家的水池里一共有十二条黒鳆鱼,经过之前的喂养都长大了不少,或许等开春了就能抓起来卖钱了。
至于孟老汉和当午娘,前者有时在天气好的时候就在怀里揣着半坛子葡萄酒溜出门找钱老头和陈老头喝酒去,因为这葡萄酒的原因,这三个人混成了个酒友,当午娘在背后可是没少翻白眼,至于她则是每天拿着针线做衣服,鞋子,眼看这日子都到十二月份了,没多久就过年了,家里四口人的新衣服还没做好呢,可想她每天有多忙。
不过这日子虽忙,但是前所未有的踏实。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