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西宁府走,一路上已无险情。数日间,两人无话不谈,相处甚欢。
芸格格道:“一定是我爹派人在后赶来护送,帮我们解除了危险。”
铁成钢却不敢大意,他知道有一个地方来的杀手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挡得住的。
其实,自己随时有可能连累芸格格,心下甚是担心和歉疚。
但叫他离开这小小的芸格格,心里暗怀的情愫,却好像用刀子都割不断。
这一日终于到了西宁府,铁成钢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西宁重镇,果然人烟稠密,物产繁华。
铁成钢已有两三年未近人间烟火气,这一进城,把眼睛都看花了。
两人寻到城北,这儿早将附近数条街的居民清走,只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着偌大一座大将军王府。
到了府门前下了马,芸格格报上名来,立时听得里面一阵忙乱。
不消多时,两扇朱漆铜钉的中门左右大开,恭迎的卫兵、仆佣、丫环排成长长两行,从大门穿过大院一直延伸进中堂。里面松柏参天,雕梁画栋,曲径回廊,幽深莫测。
铁成钢见这排场,耳边忽然咿咿呀呀,仿佛响起少时听到戏台上的一句戏词:“侯门一入深似海……”
芸格格拉着他的手,“走啊,咱们一起进去。”
铁成钢犹豫着,慢慢抬起腿,一起跨进那一尺多高的门槛。
“恭迎格格回府。”一名身着长袍、貌极忠厚的中年管家领着一帮丫环老妈子过来,冲芸格格深深一揖。
“嘘,”芸格格竖起指头在嘴唇上比划了一下,“崇琦叔,可不敢声张。”
“奴才知道。”崇琦命丫环老妈子们带芸格格下去更衣,又冲铁成钢施了一礼:“这位就是铁壮士吧,多谢你一路救助护送。”
芸格格对铁成钢道:“我先换衣服去了,回头再带你到府里玩。等着我哦!”
铁成钢正给崇琦还礼,抬头见她被人簇拥着一蹦一跳走了,心中忽然有一种天隔地远的感觉。
“铁壮士,”崇琦唤了他一声,“你来时我家主子可有什么吩咐,或者信物?”
铁成钢猛然记起胤禵托他护送格格走时撕给他的一角衣袍,在身上东翻西找半天,好不容易找了出来,不好意思地道:“这布已经脏得看不清了,而且,您千万不要听胤大、十四爷的。”
那一日,胤禵说凭这块布可到西宁府上领取万两白银,可自己又哪里是贪图酬金之人。
“既是主子交代的,我们做奴才的一定要照办。”崇琦捧着那角脏兮兮的衣袍,眯缝着眼睛,仔细看了又看。
铁成钢略识文字,但看不懂上面蚯蚓般曲里拐弯的天书,那是胤禵用满文写的。
“明白了。”崇琦点点头,道:“来人啊!安排铁壮士梳洗更衣,再叫帐房准备好酬金。”
铁成钢连连摇手,“我可不是为了酬金而来,格格说,说……”他一时不知如何说道。
崇琦微笑道:“我们要连夜送格格回京,不然宗人府那儿就没法应付了。还得有劳铁壮士送佛送到西啊。”
“没问题没问题。”铁成钢松了一口气,咧开嘴笑了起来,于是跟着人去厢房里沐浴更衣。
东厢房里锦帐绮被,铜兽熏香。铁成钢泡在大木盆滑如腻脂的温水里,那里面还飘着一片片的花瓣。
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铁成钢暗笑自己没泡多久,便被那甜香熏得头昏脑胀。
“不好!”他突然醒悟,挣扎起身,抓过来衣服套上湿淋淋的身体。还没走出房间,便“噗嗵”一声倒在了地上。
“小心绑紧了!这小子是头能吃人的老虎。”飘飘欲仙里,他听得一个熟悉的中年人声音道。
铁成钢用仅存的一点清醒意念默运内息,身子顿时硬如钢铁,紧绑的绳索发出嘎嘎的声音。
“当啷当啷”,脚镣手铐又将他牢牢锁住。有人运指如风,将他身上数处穴道封住。
“大管家,现在动手解决吧?”有人在问。
“抬到后院再动手,千万别让格格知道。”
“大管家,桂通阿大人到了,问我们逮住这小子没有?”
铁成钢听得又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进来后,与崇琦大管家在说事。想起了这个声音原是胤禵贴身参将,敢情是他带人一路在后护送追赶。
“为,为什么?”铁成钢挣扎着开口问道,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自己已被抬到了后院。
崇琦过来道:“我家主子的吩咐,做奴才的不敢不听。”
铁成钢不敢相信,“你家主子、十四爷,要杀了我?”
崇琦点点头,递过来铁成钢带回的那角衣袍。“你不识满文吧,上面指书四字,写得明明白白:‘杀了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