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茗头一抬,倔强地说:“爹爹不告诉香茗,怎么知道香茗不知道呢?”孙忠任坐了下来,把香茗抱起来,放在膝盖上,说:“好,告诉你无妨。是这样的,衙门里昨天出了一个案子,一个女人的相公死了,她小叔子过来状告她谋杀亲夫,但是我们反复检验尸体,也没有查出任何问题来,可能的确如她所言,她丈夫可能确实是暴死,但是她小叔子一直在堂上喊冤,不肯接受这样的判决。听人说,她这小叔子是被哥哥养大了,是故兄弟情深,如今是怎么也不接受哥哥自然死亡的判决。永城不大,如今这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说完孙忠任长叹一声。
香茗立刻想到了昨天打猎回来他们在街上听到的哭声,便问道:“那家子是否是住在芙蓉街?”孙忠任吓了一跳,
“咦,你怎么知道了?谁跟你讲的?”香茗便把昨天她如何与哥哥们打猎回来,如何听到哭声的事讲了一遍。
孙忠任道:“是呀,就是这个案子,眼下我正愁着呢。”香茗思索了一下,道:“爹爹,你不用愁,这个案子你先放一放,尸首先不要让那家人拉回去。你把尸体放在一个空旷处,派上几个人,看好那尸体。如果不出意外,过上几天,应该会有苍蝇去叮咬那尸体,你再仔细检查最吸引苍蝇的部位,到时即可破案。”孙忠任迟疑地打量着香茗,他素来知道这丫头鬼点子多,只是没想到这样的衙门案件她竟然也有主意,他点了点头:“好,就依你说的办。”第一天,尸体完好,没有任何动静,一只苍蝇也没有。
第二天上午也没有苍蝇,下午时,开始有苍蝇陆陆续续飞来,在尸体周围飞舞,在尸体脑袋附近的苍蝇尤其多,孙忠任命人把尸体的发髻解开,拿剃须刀把头发给剃光。
这时,奇迹出现了,只见那尸体光光的脑袋上,有一个圆圆的、红通通的、已经有些腐烂的伤痕,正是铁钉类物钉下去的伤痕。
一个令整个县衙都焦头烂额的案子,就这么破了。晚上,孙忠任哼着小调回到家,在门口就大声叫道:“香茗!香茗!香茗呢?”香茗正与秋月在一株桂花树下看蚂蚁搬家,听到爹爹叫,赶紧飞奔出去,迎上爹爹道,欢喜地叫道:“爹爹,今日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呢?”孙忠任弯下高大的身体,看着香茗笑道:“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小精灵鬼儿?”
“我?”香茗疑惑地张大了眼睛。
“哈哈!因为你帮忙破了那个大案啊!那个女人在外有奸情,确实是谋杀了丈夫,她先是给男人灌了酒,趁男人睡熟时,用铁钉钉入了他的脑袋,导致男人暴亡。”
“奸情?”香茗头歪了歪,侧着脑袋看着孙忠任。孙忠任立即意识到,这个词对于这个只有八岁的小女孩来说,过于难于理解了些,况且成人世界那复杂的、龃龉的关系,也实在难以向这个小女孩解释清楚。
于是,他打了个哈哈,笑道:“好了,你不用追问那么多,总之就是你帮忙破了这个案子。对了,你怎么知道那女人谋害了自己的男人呢?当时我们几乎一致认为这男人是暴病而亡呢。”香茗小嘴儿一撅,傲娇地一笑:“爹爹,说起来这件事也是凑巧,恰好那天晚上我与哥哥们打猎时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哭声,当时我就觉得那个女人的哭声好奇怪,因为她的哭声里透出的是恐惧而不是伤悲。后来爹爹对我说起这个案子时,我就想起了那天晚上女人的哭声,如果一个人死了亲人应该是很伤悲才对。所以我就想,这个女人的丈夫应该是被人谋害。至于后来让人盯着尸体,道理就很简单,苍蝇喜欢叮腐烂的地方,这是我们都知道的常识。而一个尸体上面最先腐烂的地方,肯定是上面的伤口,也即是苍蝇集中叮咬的地方。爹爹我这样想有道理吧?”孙忠任习惯性地捋着胡须,用赞许的眼神看着香茗,一边慢慢点着头。
这个神奇的破案过程很快在带个县城传播开来,而且大家都知道,这是主簿大人8岁的闺女的想出来的主意,一时香茗在永城声名大噪,大家纷纷传言说主薄大人家的闺女是女文曲星下凡。
香茗此后外出,就不停地有街坊们围拢过来,看这小才女,人们找着机会便要与她搭讪,对她纷纷赞叹不已。
这一日,浩渊、浩博、香茗带了几个仆人去永城芒砀山游玩,香茗第一次见到这种剥蚀残丘地貌,这些小山都不高,其实不过是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小土丘。
她兴奋地爬上一个又一个小土丘,又俯冲下来。那曲曲弯弯的薛湖、滦湖碧波荡漾,鱼儿在清澈见底的水里游来游去,香茗看得兴味盎然。
他们一行又去看了春秋时期孔子周游列国在此避雨晒书的夫子崖,看了历史上第一位农民起义领袖陈胜之墓、三国猛将张飞在此筑寨伐魏的张飞寨和汉高祖刘邦在此斩蛇起义后成就大汉四百年帝业留下的众多遗迹,如高祖庙、刘邦斩蛇处,御龙泉、紫气岩、皇藏峪、赤帝峰等,香茗越玩越兴奋,她兴致勃勃地走着,一点也不感觉累。
过了二三个时辰,一行人终于走累了,在一处树荫下坐了歇息。香茗坐在草地上,笑道:“两位哥哥,爹爹平时不是总是说让你们好好学习,将来高中科举,好光耀我家门楣么?此处风景令人心旷神怡,不如咱们每人赋诗一首,可好?”浩渊
“哈哈”一笑,道:“妹妹,你这走了半日,不够累吗?还有力气赋诗?”香茗拿那俊俏的双眼轻轻扫过浩渊脸庞,笑道:“大哥,你这是怕了么?我这是替爹爹督促你学习呢。”浩博嘟嘟囔囔地说:“赋什么诗?闲得没事了?现在科考考的是八股文,啥时候考过诗了?你这不是存心为难我们吗?”
“好吧,妹妹我倒是想了一首诗,两位哥哥听一听,看看妹妹的诗好不好?”香茗知道浩渊、浩博做不出诗来,也不想继续为难他们。
浩渊、浩博懒懒地道:“什么诗?说出来给我们听听。”香茗看了看他俩,缓缓道:“山色忽东升,斜阳正西下。金桂送香气,清泉时脆响。”浩渊笑道:“作诗呢,我真心不懂,不过听起来,这首诗好像不错。”浩博正待说话,忽听一人笑道:“好诗呀,好诗!姑娘小小年龄,竟能做出这样的诗来,真真聪慧过人。”香茗抬起头来,只见一个年约三旬左右的妇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距他们约几丈远的地方,她身量中等、面若满月、肤色白腻,身穿绛紫长裙,看模样及其尊贵,香茗好奇地打量着她,没有说话。
那妇人缓缓走上前来,笑道:“你是谁家姑娘?叫什么名字呢?”香茗正欲回答,旁边的浩渊接口道:“夫人,在下孙浩渊,这是在下舍妹孙香茗,家父为河南永城主簿孙忠任。”那妇人微微点头道:“哦,原来是孙主薄的公子、千金。”香茗看那夫人态度和蔼,气度非凡,但问道:“请问夫人怎么称呼呢?”妇人笑了一笑:“我姓张,想来你们就住在这永城了?我也住在永城,我家在芙蓉街上,今日与几位相遇,实在是有缘,他日有时间我一定登门拜访。今日天色不早了,大家也早些回去吧。”说完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香茗一行看着那妇人离去,这才发现,她身后跟着一群装束非凡的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