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韩朗的手紧紧攥住杯壁，脆弱的玻璃高脚杯“咔”一声碎裂，“我只知道，一旦迈出这一步，便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他凝视着那些碎片，良久：“生于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谁会是真正的无辜？至于顾小白……我会好好对待她。至少在这段时间里，我会倾尽一切去宠着她。你说得对，她是我全部计划中唯一的牺牲品，这是我对她的补偿。”
杜邦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继而将一叠文件递给面前目光沉静的少年：“这便是你要的答案。不过，朗，希望你记住今天所说的话。”
……
一顿布列塔尼龙虾，令顾小白这个吃货有史以来第一次完全食不知味，脑子里一直晕晕乎乎的，好像有几百只龙虾到处乱爬，每只龙虾的身上都写着——“两百万分之一的爱”。
任她再迟钝，再想回避，也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韩朗似乎很喜欢她。
可她喜欢韩朗吗？
顾小白又不那么笃定了，好感是肯定有的，跟韩朗相处时也会偶尔心跳加速，尤其当两个人近距离接触的时候。
不过小白无法确信自己内心中的这份“喜欢”是否等同于韩朗的喜欢。
那样一个发光体一般的少年，随便一个女生与之相处都会产生悸动的感觉吧？
如果韩朗对她也仅仅只出于好感呢？
如果韩朗对每一个交往过的女孩都说过这样的话呢？
顾小白不由自主想起鲁玉婷，尽管她反复说服自己鲁玉婷纯属是作的，怪不得别人，然而心里还是忍不住患得患失。
十四岁那场痛苦的单恋，燃尽了顾小白面对爱时所有的决心与勇气，换来的只有无尽的羞辱。从那以后，她将自己全部龟缩于坚硬的外壳内，用没心没肺的笑容把自己层层伪装。
两百万分之一的宠爱……小白心里默念。
她只是，害怕自己承受不起。
……
娱乐圈的规则就是这样，新旧交替，层出不穷。
前几天乔伊丝的神秘男友事件还闹得满城风雨，近来女神又被八卦媒体跟拍到在一家酒吧与某新晋男艺人约会，尽管照片上的某男面部恰好被调酒师遮挡，但仍然看得出两人交谈甚欢，举止亲密……
声缘公司与乔伊丝的经纪人对此皆表示沉默。
一时间，关于女神频频传出的绯闻以及各种猜测再度占据了各大娱乐报刊的头条，舆论褒贬不一，有一点不可否认——乔女神比以前更加炙手可热。
在媒体记者怀着各种心思纷纷揣测乔女神约会的神秘人物究竟是谁的时候，张晗这个名字也随之被抛之脑后。
毕竟在娱乐圈，一介小人物除了增加一点噱头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何况不少人开始倾向于认为这只是乔伊丝的经纪公司为了炒作而炒作，其真实性令人怀疑。
撇开那些真真假假，被打乱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张晗回到了教学岗位，之前暂停的工作得以恢复。
按理说他应该感到欣慰，至少可以松一口气，可是张晗并没有这种感觉。
这两天办公室里的气氛很是诡异，大家见了他都笑呵呵的，连平时不怎么打交道的几个同事见了他都格外热络，一个劲地高谈阔论，就是绝口不提他的事儿，似乎所有的人都心照不宣，达成了一个默契。
张晗很纳闷，却也不好多问。
下班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了，正巧在这时他带的一个硕士生进来送资料，张晗趁机将对方带到一边。
“教授，其，其实……”那硕士生有些轻微口吃，一紧张就结巴，“他们对，对您，也不…不是恶意。”
“我当然知道，他们都是我的同事，怎么可能做出伤害我的事情。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休了个长假回来，一切就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张晗叹了口气。
硕士生犹豫片刻，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道：“教授，那我就，就实话实说了。您可，可千万别，别生气，也别说是我说的……我那天听，听到他们在私下议论，说您攀上高枝了。”
张晗一怔，很显然被对方的话弄懵了：“攀高枝？”
“就是那个明星啊！还有人说，说您耽于浮华，不配待在学术界……”
硕士生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再看到自己的导师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此时变得灰白时，吓得一句话也讲不出了。
半晌，张晗扶着桌子，缓缓道：“你先回去吧。”
硕士生如获大赦，立马闪人。
随着办公室的门不轻不重地关上，他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椅子上，仿佛刚刚那几分钟的对话抽干了全身的力气。
此时此刻的张晗很想爆粗口，那个女人，用“不知廉耻”尚且都抬举了她，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
原以为已经彻底摆脱了这桩麻烦，没想到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缠上来，甚至在你自以为一切归于平静时，对方又用她的影响力无时不刻地干扰你生活的方方面面，令你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比这样的无力感更让张晗感到心寒的，是周遭的人居然对他抱以如此态度，别人不了解他情有可原，可作为多年的同窗和同事，难道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吗？！
木然地下了办公楼，张晗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神思恍惚，只知道闷着头机械地往前走，直到尖锐的刹车声突然在耳畔响起，他后知后觉地抬头，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主干道上。
面前的奥迪A6车门打开，从里面踏出一只亮红色的高跟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