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钰的目光,如针如刺,迫使雪儿不得不暂时收回心神,一边将搭在对方手腕上的手指收回,一边睁开眼睛看着对方。
对方目光中的坚决,让雪儿的心中有些莫名的震撼,一时竟然有种不敢同对方对视的感觉。她垂下眼睑,叹了口气:“阿钰,你不要忘记了轩辕昰的身份……”
“承天教少主?”单钰语速飞快地打断了她,嘴角浮起一抹冷讽,“颜如魅是什么人,你清楚我也清楚,她的话,能够全信么?”
雪儿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单钰竟然会站在轩辕昰的立场上说话,一时竟被对方问住,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
“丫头,不论何时,你都要信我。”
轩辕昰的这句话再次浮响在耳畔,却让雪儿的心中瞬间迷茫起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相信谁。
她楞了半天,才讷讷地说了一句:“可是,阿钰,龙之钧说……”
“不要提那个畜生!”
单钰骤然尖锐的声音吓了雪儿一跳,怔怔地瞪着对方,甚至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一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说下去。
就见单钰的脸色突然就变得狰狞起来,声音也充满了怨毒:“你不信轩辕昰,竟然信一个畜生的话,怎么对得起轩辕昰对你的一番心意?”
然后不等雪儿开口,她话锋一转,用两只冰冷的皮包骨头的手一下就抓住了雪儿的手,急切道:“若是你真的不在意轩辕昰的心意,就将他让给我好不好……求你了!”
雪儿一时有些跟不上单钰的思路,只觉得对方手掌中的寒气瞬间就透骨而来,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而单钰的语气却真的变成了哀求,甚至“扑通”一下跪在了雪儿面前,一双冰冷的手掌紧紧捏住雪儿的手:“雪儿,我求求你,从被轩辕昰救起来的那一刻,我就喜欢上了他,不可自拔。当初,我和你说的那些,他在船上照顾我的话,虽然不尽不实,却也不全都是假的,我是真的希望他能那样待我……”
单钰的声音哀哀凄凄,雪儿却是听得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天意山庄的大小姐,竟然对“可能是”承天教少主的轩辕昰,如此死心塌地,连双方对立的身份都完全抛诸脑后。
之所以用了“可能是”,是因为单钰的一句话:“如果轩辕昰当真是承天教的少主,为什么东灵皇室还始终承认他三皇子的身份?”
雪儿又是一愣,久久不语,似乎,曾经,慕容远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如今同样的话竟从单钰口中说出,难道这其中真有什么隐情?
“丫头,不论发生何事,你都要信我!”
轩辕昰的话再一次在她耳畔回荡,每一字都如同钟鼓铿鸣,震颤着她的心。
自始至终,都是颜如魅在说,她从未问过轩辕昰这其中是否另有隐情,也未曾想过要听轩辕昰的解释,只是一味地回避!
单钰絮絮地诉说着对轩辕昰的种种倾慕,似乎是察觉到了雪儿的心不在焉,话锋竟是再转:“我知道,你肯定也见过了龙之钧那个禽兽,也听到了他对于轩辕的种种构陷吧?”
构陷?单钰竟然将龙之钧的那些话说成是对轩辕昰的构陷?
雪儿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愣愣地瞪着单钰充满怨毒嘲讽神色的脸,张口结舌,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只是,这其中的诸多疑点,你难道就从未想过?”单钰撇了撇嘴,动了动身子,却是没有接着说下去,反而是站起身来,“我身子虚弱,不介意的躺到床上再说吧?”
她也不给雪儿开口反对的机会,径自站起身来,步履蹒跚地朝着屏风走了过去。
雪儿也只好跟了上去,只是绕过屏风的时候,单钰已经自己斜倚在枕头上,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到了胸前,正在那里用玩味嘲讽的目光,打量着雪儿。
然而屏风的后面,除了单钰所躺的床榻,竟是连个椅子凳子也没有,雪儿若是不想坐在床沿上,就得亲自再绕过屏风去搬。
不过,看单钰躺的那位置,离床沿只有半尺,再加上身上的被子,怕是雪儿想要坐在床边也找不到地方!
雪儿无奈,只好站在床前,低头看着床上的单钰,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毕竟,她实在是很想知道,单钰口中的“诸多疑点”到底是什么,竟然能让单钰在沦落到这样的田地之后,还对轩辕昰念念不忘。
这样的雪儿,让单钰心中没由来地生出一丝快意来,于是也不急着开口了,反而是好整以暇地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长发,换了个慵懒而舒适的姿势,一副昏昏欲睡的姿势,等着雪儿开口。
雪儿也的确是很想询问单钰,然而对方微微阖起的眼帘,慵懒的姿态,却让她瞬时有些无措,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道屏风隔开了门外的视线,也让室内的空气流通变得困难,时间依旧就更是让人有种沉闷窒息的感觉。
这种沉闷的气氛又让单钰分外不满起来,等了半晌始终听不到雪儿开口,她终于忍不住地哼了哼:“你怎么不追问龙之钧到底哪里可疑了?”
雪儿发现自己愈发跟不上单钰的思路了,想了想才道:“我在等你的答案啊,之前你不是说过要躺下来再说么?”
“你……”单钰脸色一变,目光中的狠戾之色一闪而逝,不过立刻又平复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才,慵懒道,“每日里不让我出门也就算了,总得让是简单洗漱不是?那些伺候的人,当真是越来越懒惰了,都到了这个时辰还不来!”
雪儿愣了半晌才明白单钰的意思,自从单钰小产之后,因为种种原因,雪儿直到今日才来,本来心中就有些愧疚,闻言忙道:“那我去吧。”
单钰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面上却满是歉疚和感激:“雪儿,真是难为你了……”
于是守在门口的历劫就看到雪儿急匆匆地从单钰的房间走了出来,他两步追了上去:“丫头,你这是要去哪里?”
雪儿一边挣开历劫扯住自己衣袖的手,一边道:“我去帮阿钰打些洗脸水来。”
历劫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雪儿已经急匆匆地离开,不过是端了盛满清水的铜盆和毛巾来,从历劫的眼前经过,转眼就再次进了单钰的房间。
然而不过片刻,雪儿就再次端着那铜盆走了出来,身上的衣裙被水溅湿的一大片,低着头从历劫的眼前经过。
历劫皱眉,一把拉住她:“丫头,怎么回事?”
雪儿轻轻一笑,再次想要挣开历劫的手,却因为历劫的坚持而没呢个挣开。她无奈,只得解释道:“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要用热水,以为温水就可以了。”
历劫楞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扯住雪儿手臂的手更加用力,雪儿再次挣扎,不但没有挣开,反而一个趔趄,就连手中的铜盆也没抓稳,“砰”地一声掉到地上,里面剩下的水顿时飞溅了出来,甚至就连历劫的衣摆也被溅上了一些。
雪儿皱眉,瞪着历劫:“你想干什么?”
历劫叹了口气:“丫头,你……”
他本想说“你难道看不出来,那个单钰是故意折腾你的么”,然而在对上雪儿的眼睛时候,他突然就醒悟过来:这个丫头,心里其实都明白,只是不愿拆穿对方罢了。
既然她不愿拆穿,历劫也就不忍心再拆穿她。何况一个小产妇人的房间他也不好进去,因此只好看着雪儿一趟趟地端着铜盆来来去去。
雪儿心里当然也明白单钰是想要折腾自己,否则在她第一次去打水的时候,对方就应该将一切直接说明,而不是凉了烫了的折腾好几次。
不过若只是这样折腾自己几次,能让单钰心里好受些,她觉得她受些委屈也不算是怎么。
来来回回,足足六七趟,雪儿的身上,除了肩膀和后背处的衣衫,其他地方几乎全都湿透,尤其是胸前那一块,几乎连里面的肚兜都变得若隐若现起来!
现在已经是深秋初冬的天气,就算是阳光灿烂的时候,温度还是有些寒凉的,何况又是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冷风一吹简直就是透骨的冷!
看着略显狼狈的雪儿,单钰总算是满意了,就在床上,欠了欠身子,伸出手指在水中沾了沾,又抹了把脸,将毛巾一把扔回铜盆里,再次靠到枕头上,这才没有什么诚意地笑道:“雪儿,有劳你了。”
雪儿无言,默默地将铜盆放下,看着单钰道:“阿钰,现在可以再让我替你把一次脉么?”
单钰不置可否,却也将手腕伸了出来,兀自闭起了眼睛。
雪儿也不管身上的衣衫尽湿,连忙伸出手来,将手指搭在单钰枯瘦如柴的手腕子上。
然而,就算是单钰不开口,不扰乱她的思绪,她却依旧无法进入当初的那种状态,脑海中浮现出单钰的经络图来。
就好像冥冥当中有某种力量在阻止着她一样!
这个发现让雪儿有些泄气,然而,还不等她睁开眼睛,脑海中竟然传来历劫的声音:“丫头,不要白费力气了,之前我就告诉过你的,根本行不通的。”
雪儿一愣,顿时睁开眼睛,还没有来得及冲出去质问历劫,耳畔就传来单钰幽幽的声音:“你也束手无策是不是,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她的神色有一瞬间的狰狞,随即就变得无比失落:“我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谁还肯要我?”
单钰一脸凄然,用哀求的目光看向雪儿:“雪儿,你还忍心在我的伤口上撒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