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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一只点八的墨线笔。”虞美人眼盯着绘图板上的纸张,手伸向一侧。

歧本放下手里的茶杯,擢起的墨线笔递给她。

虞美人接过来修饰起了学生交过来的透视图,把细节着重刻画,用单色挑出明暗关系,然后轻吁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把图卷起来放回画筒里。

“你好了吗?”虞美人收起画筒时偏头看向工作区的歧本,此刻的他正心无旁骛的专注在面前的三台电脑上,听到虞美人问话,在忙碌中抽出一丝注意力回她:“差不多了。”

虞美人走过去,在他的茶杯里添了些茶水,然后抬眼看着对她来说好比团团乱麻的数字密集紧凑的排列在电脑屏幕上,眉头一皱,别过脸去。

在虞美人转过身去的时候,歧本停下了工作的双手,扳过她的身子,一把搂住她的腰:“茶叶初到海外时,洋人不懂怎么喝,都是用胡椒粉拌茶渣吃。”

虞美人瞥了眼他名贵的茶具,名贵的茶,倒显得比洋人懂行,没忍住揶揄:“你不也是半个洋人吗?怎么这么驾轻就熟?”

“我流的是中国人的血。”

虞美人也不知道她刚才是为什么要嘴欠揶揄他,现在倒好,又被他一句话堵得哑然了。

“两个小时后的飞机飞日本,回来要晚上了。”歧本不动声色的说了句,话间阖着眼,脸面轻轻摩挲虞美人的小腹。

虞美人琢磨了一下,问他:“晚上八点要签《深入游戏》的合同,你那时候赶得回来吗?”

“我尽量。”

虞美人轻应了一声。

两个人稀里糊涂打了一个星期的炮之后,虞美人稀里糊涂的把人搬来跟歧本一起住了。十来天的相处中,除开工作的所有时间里,他们只做了一件事,上床,不停的上床。

虞美人也曾半躺在壕气的四方沙发上,一面给公主捋捋毛,一面问他:“我们的关系是不是有点模糊?”

歧本当时对这话的回应是:“进了我家门,爬了我家床,上了我的身,你是第一个,我会尽量让你成为最后一个,只要你不作死。”

……

他对于是什么时候开始对邻居产生别样情愫这件事丝毫没有交代一下的意思。

虞美人也不急,反正已经违背了从小受过的教育,对一个一身钱臭的男人动了心,也就没什么是不能干的了,‘喜欢’这个词太不值钱,除了能短暂的满足少女心也没别的作用了,所以她并不憧憬从歧本口中说出这两个字。

“我昨天看了眼微博,有人说你收购了foio,对原企业的运营模式全数摒弃,是真的吗?”虞美人抬手覆在歧本的头上,揉着他细软的头发。

“一朝天子一朝臣,foio会被我收购也是输在了因循守旧的运行,成长线已经出现了罅隙,我既然接手了这个烂摊子自然要把我的方式方法附身在管理当中,以防二次出手。”对于虞美人的问题,他并没有否认。

“还有人说,在foio的收购案中,你利用了我们的恋情。”

歧本睁开眼,松开环住虞美人的手,拉她坐在自己腿上,盯着她的眼睛:“你介意吗?”也没有否认。

虞美人摇摇头:“理智来说是不介意的,有利用价值我很高兴,不理智来说的话,确实有点不舒服。”

歧本衔起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手背:“我已经在尽量把感情和事业区分开来,但需要你给我些时间。”

“你都这么说了,我说不给那不就太不懂事儿了吗?但是歧本,我会跟你讲我不舒服就是不希望同类事情再发生,你应该知道一个女人理智起来光芒万丈,不理智起来就会六亲不认吧?”

“别的男人我不知道,但我绝对是一个让你保持光芒万丈的男人。”

虞美人被他过分自信的话逗笑了:“那就骑驴看账本,走着瞧咯。”

歧本拍上她的屁股:“该准备走了。”

虞美人附身对着他的鼻子咬了一大口,然后弹开,抢先他一步跑进浴室。

歧本看着虞美人鲜活的身影在他眼中越跳越远,嘴角添了一抹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浮上来的笑容。

两个人各自收拾好之后就齐肩出了门,也亏得是玄关和园区的门还算宽大,容得下两个人比肩进出,不然就他俩这个不服输的性格,肯定得因为谁先谁后这事儿打架。

道奇候在园区门口,看着迎面走来的歧本和虞美人,一种恍如隔世的念头充斥着整个大脑。不久前,这两个人还针锋对麦芒的谁也不让谁,这会儿就你侬我侬,忒煞情多了,要不有个词儿叫瞬息万变呢,说得一点都不假。

“老大。”道奇点头哈腰的冲向歧本。

虞美人清了清嗓。

道奇马上毕恭毕敬的冲着虞美人躬了下腰,奴颜婢膝的把脸上褶子都堆到一起去了:“大嫂。”

虞美人得意的弯起唇角,她喜欢这个称呼。

歧本笑她的幼稚行为,话对道奇说:“送你大嫂到工厂,我跟小古去机场。”说完扫了眼左手边那辆商务车。

道奇应声之后就打开了车门,对虞美人摊开手,现出一个迎进动作。

虞美人看向歧本,锁眉琢磨了一下,还是大步流星的过去搂住他的脖子,对准嘴唇亲了一口:“我交代完注意事项就结束今天的工作了,最晚不会超过下午三点,到时候你还没回来,我要干点什么?”她是认真问这个问题的。

“你以前都干什么?”

“以前没你,我干的事情很多,现在有你了,我能干的就只有你了。”这倒是实话。

道奇倒吸了一口凉气,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么讲黄段子就不怕一个雷劈下来吗?

歧本轻笑,微垂上眼睑,一把拖住她的后腰,用力往怀里一带,然后满眼宠溺的看着她:“如果你可以放下你的工作跟我一起去日本,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

“你怎么不说你不去日本跟我一起去工厂呢?我的工作就没你的要紧吗?”

“所以说我们都有比缠绵更要紧的事儿,再难捱也只能忍忍了。”

“……”

虞美人在不知不觉中又被下套了。

歧本轻咬了一口她的鼻尖,好似在报被她咬过一口的仇,又好似在撒娇,只听他说:“十个小时之后你就看到我了。”

虞美人嘴角微撇,对于正值热恋的情侣来说,分离五分钟都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十个小时那不是几个轮回吗?

“好长……”

歧本凑到她耳边,喃喃:“不会比我长的。”

然后虞美人就笑了,然后道奇就嘴角、额角抽搐个不停了,这俩人大概忘了身侧有个大活人,满嘴黄腔不要点脸!

不知道几个‘我要走了’之后,虞美人才留恋不舍的坐上车。

上车之后,道奇自内心的劝说:“我说大嫂,咱们可以悠着点吗?”

虞美人挑眉倪向驾驶位置的道奇:“你在跟我说话吗?”

“你希望我有几个大嫂?”

“……”

“我跟我女朋友一开始就是这么腻歪,结果没到一个月就烦了。保持距离,让两人关系一直存有神秘感才能长久,犹抱琵琶半遮面没听过吗?”道奇俨然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和口气。

虞美人来了兴趣,往前曳了曳身子,双臂抵在副驾驶的靠背上,问他:“所以你是觉得你可以跟歧本相提并论了?”

道奇手一抖,差点被监控拍照拍上扣三分,他澹澹潺潺的开口:“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我拿什么跟老大比!”

“那就开你的车,别人家的感情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道奇撇撇嘴,不愧是跟歧本睡过的女人,这么快就拷贝粘贴了他的影子。

“我就是觉得你们发展太快了。”

快吗?

虞美人左手撑着腮帮子,伸出食指轻量有节奏的敲着颊面,一边思考一边说:“爱情不是一瞬间的事吗?”

……

“忘记是在哪儿看过这样一句话,人之所以会累,就是因为反复盘桓在两种情绪之中,举棋不定。我喜欢歧本,所以我想跟他在一起,所以我想天天看见他,所以我想亲他的嘴……我错了吗?难道非要玩儿欲就还推维持你口中所谓的新鲜感才能使感情更长久?我不是很理解到底是多不自信的人才会玩儿这种把戏。喜欢就操,我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

道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别看平日里不着四六的一个酒鬼,说起煽情话来一套一套的,连他这种自诩情感老手都招架不住了。

在经过一番深刻的情感话题论究之后,到工厂了。

虞美人进工厂,道奇候在栅栏外。

“虞工。”有两个年轻的小伙子迎上来热情的跟虞美人打招呼。

虞美人冲他们笑笑,跟着他们进了用两个集装箱临时搭建的软性工作区。

——

另一头,去机场的路上。

往日工作起来不苟言笑的歧本已经不知道暗自笑了多少回了,这个画面对开车的小古而言,简直比大白天看见鬼还惊悚。

“我很正常,专心开你的车。”歧本微掀上眼睑,投给小古一个随意的眼神。

小古被歧本看中心思,上半身轻轻一颤,吞了吞口水:“您最近好像……有点开心过头了。”

歧本放下手中几张a4纸,左手搭在右胳膊上,饶有兴致的问:“怎么说?”

“往日我接送您您都不会跟我说话的。”

“是吗?”

“您知道前天您在下车前对我了什么吗?”

“……”

“您让我多吃点肉,说我太瘦了,跟只小鸡子一样。”

“我就不能关心我的下属吗?”

“可是您以前看见我就像看见丧门神一样啊,脸拉的比长白山都长,天天不是嫌我这儿就是嫌我那儿。还有啊,对待上门求您的人,您以前都是就算对方自杀威胁都不会有所动容的,但周一竟然耐心劝说了对方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啊,您可一向是分秒必争的,别说半个小时,半分钟都不会用在别人身上。还有那次,我跟道奇哥陪您去孟买,您因为一个卫生间被太多人用就发了脾气,对方都跪在您跟前了,您都无动于衷,最后还是毙了那个项目,可前天您竟然把车上把能吃能用的东西都给了一个乞丐孩子,还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这些都是在您身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啊,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

如果不是从小古嘴里听到这些,歧本都不知道他有这么缺德。

“小古。”

“嗯?”

“你去看一本书吧。”

“什么书?”

“curiositykilledthecat.”

“……什么意思?”

“好奇心害死猫。”

“……”

歧本只是没有谈过恋爱,不是情商低,所以他知道他会有所改变,是在潜移默化中受了虞美人的影响,从对她说‘对不起’那三个字的时候,他就不是他了。

虞美人这个女人,坚强独立,恪守本分,与人和善不招惹是非,从不吝啬对陌生人的帮助。但眼里也容不得沙子,被人欺负了也会为自己讨回公道,虽然行为上咋咋呼呼的,但还算是用点脑子。

他会喜欢上她,应该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她的性格很讨喜,当然,除开性格,他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哪里吸引了他,他一直不觉得他会找一个36a的女人。

想到这儿,歧本就又挑起了嘴角。

小古再一次紧绷了神经,实在是身后那个男人笑的太他妈瘆人了,一种死神来了即视感。

——

傍晚五点,虞美人从工厂回来,就开始规整家里,她可能是太闲了,就又把歧本家也拾搗了一下,然后百无聊赖的盘坐在楼下沙发上看电影,一直看到与大木阳子的签约时间。

从歧本家出来,虞美人就碰到了正准备进她家门的劳姿。

劳姿对于看见虞美人从歧本家出来这件事没有流露出任何复杂的神色,他们俩人的事儿她只要上网就能看到,而且绝对比虞美人亲口对她说的还详尽。

“是去签约吗?”她问。

虞美人应声,然后走向哈雷,取下头盔,扣上之前,说:“如果你是拜托我什么的话,就别张嘴了。”

劳姿脸一黑:“说的好像我除了麻烦你不会干别的事儿。”

“除了麻烦我你也挺能气我的。”

劳姿啐了一口‘他妈的’,走上前:“你现在是大热门,我不跟你吵,我怕你的粉丝在我家门口浇汽油。”

短短三段话被她说出了十几种意思,这话在虞美人听来就好比成份比例不匀的粉笔划在黑板上的声音一样刺耳,但只是刺耳,无法对她造成伤害。

“祸水,你应该理解我的,一夜之间,你厌烦的这个圈子给了你我不惜倾尽所有想要的东西,我会觉得憋屈是正常的,以前出门大家都看我,现在出门大家无一例外的都看你,你知道我有……”

“我要是没有突然被人置于人前这回事,也不知道在你劳姿眼里,我就该是躲在你光芒背后苟延残喘的存在。要是不想我就这么跟你割袍断义,赶紧滚蛋。”虞美人的怒从心上起正好对应劳姿的恶向胆边生,她甩给她一脸火气,然后抬腿迈上哈雷。

劳姿面色苔青,握拳透掌,眼间氤氲着不甘心。她不明白是什么时候起,虞美人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温顺了……她不能跟她红脸,她现在有很要紧的事情需要拜托她:“我来是求你一件事,州牧……”

“伤州牧心、说你俩不合适的是你,不放他自由的也是你,你要脸吗?”虞美人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下她也没法分辨劳姿是本来就这么贱还是最近负面情绪接踵而来导致的结果了。

劳姿刚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虞美人发动哈雷消失在了夜幕中。

忧喜聚门,吉凶同域,大概说的就是虞美人的现状了,收获了爱情,安葬了友情。

到底是十来年的感情,虞美人不可能做到不痛不痒,所以在赶往签约酒店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这十年来的点点滴滴,以至于到酒店前的月牙花圃旁,被地下车库的坡路投射过来一道刺眼的灯光晃了眼,大脑就这么空白了,她想都没想就抬手去遮眼,结果也是寸,大哈雷偏偏这时候车轮打滑了,最后连车带人一起跌进了花圃。

……

门侍马上上前来扶人,而此刻的虞美人已经被花圃里绑植物枝干的铝制带子剌伤了胳膊,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瞬间横在雪白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虞美人在酒店门侍的陪同下到附近医院包扎了一下,再赶回酒店的时候,已经距离签约开始半个小时了。

推门而入,虞美人一眼就看到了歧本,他拿着手机站在偏暗的落地窗前,手机的莹莹白光把他脸上的焦灼映的一清二楚,她心下一慌,下意识的把胳膊伸到后背,藏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虞美人澹澹发声。

歧本几乎是在虞美人开口的时候迎上来的,他像是一头鲨鱼,准确无误的侦测到她身上的血腥味,从她后背把胳膊拉到两人中间,在看到那只裹得活像只粽子的胳膊之后,他的眼神迅速聚拢成一个毛骨悚然的形状,只听他说:“对不起了。”说完将虞美人打横抱起。

虞美人被歧本抱出酒店之后才反应过来,他的‘对不起’是对在场其他人说的。

“我只是胳膊剌了个口子,又不是流产,赶紧放我下来……”话说到最后,虞美人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歧本的脸色难看极了,她怕他等会儿一个大嘴巴子糊上来……

上车之后,歧本对小古说:“最近的医院。”

“我刚从医院回来,医生说没事,就是这个夏天可能会难看一点,你别大惊小怪的。”虞美人没那么娇气,所以她不是很理解歧本这么紧张干什么,又不是要死了。

歧本转过头来,看着她:“如果伤的是我的胳膊……”

“那我肯定把伤你的地界儿夷为平地!没商量!”虞美人抢话说,完全没经过大脑。

歧本定睛看着她。

虞美人反应过来之后额角抽搐了两下:“你能不能别老给我下套儿,我脑子又不如你的好使。”

歧本轻吁出一口气,给她倒了杯水,喂她喝了两口,还体贴的给她擦了擦嘴。

“那个……合同不用签了吗?”虞美人突然想起这茬。

歧本睨她一眼:“这么多人谁会等你?”说完补充:“我签了。”

“给多少钱?”

“那就看你想要多少了。”

“我可以说了算?”

“隽灵枢跟大木阳子打了包票你跟我会参加,虽然那个时候她没想到我们两个会成为一组,但海口也算是夸下了,不掏钱大木阳子不会干,所以你要多少,她就得给多少。”歧本就是这么一个在金钱面前节操全无的人,十分之不要脸。

虞美人抬起完好无损的那只胳膊,手按住额角,防止抽搐,嘴上问:“合同呢?”

“没拿。”

“……那什么时候开拍?”

“明天。”

“从哪儿拍?”

“我家。”

“啊?”

“对方原本是要全方位公开我们的工作内容,但遭到了我的强烈反对,所以他们就又提出拍摄我们的生活内容了。”

“我们?”

“我们。”

“……那回去你去我家帮我装几件衣服。”

歧本听到虞美人这话眉梢扬起,眼窝里透着丝不怀好意:“是不是早就迫不及待搬来我家了?”

“我家最值钱的就是我,我早就被你搬到你家了,剩下的一些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

歧本颌首,她说的不假。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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