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妈妈,你摸摸我是不是脑子发烫了?”王氏站在烈日下抬头看了眼头顶刺目的阳光,突然说道。
徐妈妈一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刚刚她也着实觉得诡异,明明是夫人去找麻烦的,怎么一开口便被二小姐占了上风呢?
她想来想去也没觉得是哪里不对,而且夫人还答应了要帮林姨娘怀上孩子,这简直是打夫人的脸啊,她一个主母去帮着妾身怀孕,让外人知道不是说主母无能,竟然要依靠一个妾室来添丁?
尽管这个妾室的身份特殊了一些。
想到自从来到林姨娘府里之后,夫人在府里的地位便变得十分尴尬,曾一直是京城里不少人的笑柄,徐妈妈就替王氏觉得委屈,很是心疼。
本来以为老爷踏上仕途,夫人的好日子就来了,却没想到还不如以前那般贫苦的生活。
徐妈妈是在虞崇德还未为官的时候就跟在王氏身边的,她避难来到了虞崇德的村子里,王氏好心收留了她。
曾经老夫人一度想让徐妈妈做虞崇德的妾室,徐妈妈念着王氏的恩情,一直不从,死心塌地地跟在王氏身边,后来虞崇德为官之后,老夫人也看不上徐妈妈了,反倒是后来看见徐妈妈都带着讥讽,讽刺她放弃了大好的生活和未来。
徐妈妈收回思绪,拉住王氏的手,“夫人,我们回去吧,再规划规划,就不信治不了她。”
王氏“嗯”了一声,恍恍惚惚地跟着徐妈妈回了院子里。
茗香院内,王氏离开之后就一直笼在低气压中,四个丫鬟站在屋里大气不敢吭一声。
虞茗静静地吃着葡萄,觉得嘴里都开始泛酸味儿了,才停了下来,拿帕子擦了擦手,抬头审视着四人。
略过了花红柳绿,看着碧珠和玉摇问,“纸条呢?”
碧珠疑惑地看眼虞茗,然后两人一起转头看向了旁边的玉摇。
玉摇脸上有些慌,一下跪了下来,“小姐,我把它吃了。”
虞茗听了不由地皱了下眉,吃了?
“奴婢是怕被夫人发现了,情急之下塞进嘴里咽了下去。”玉摇慌张地解释道,目光诚挚,不是在说假话。
这虞茗身边也还算是有一个真心的人,虞茗的心情变得好了些,“起来吧!”
玉摇没动,看着虞茗:“小姐,纸条……”
“没事,吃了就吃了吧。”柳绿的心松了松,没了纸条死无对证,小姐不可能知道是谁写的了。
“拿去吃吧!”把剩下的葡萄递给了玉摇,玉摇眼馋地看着,不敢接。
碧珠看了,笑了起来,“小姐赏你的,还不快点拿着。”眼神亦是有些馋,这些东西从不是她们可以吃得到的。
那些葡萄看着色泽还行,但也不是最好的,最好的都拿去招待客人了,剩下的就分给了几个院子,老夫人不喜欢吃,所以虞茗这里分的才多了些。
“谢谢小姐!”玉摇憨憨地笑着,双手小心地接了过来。
虞茗眉色间同样有些喜悦,但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看了眼花红柳绿,对着碧珠玉摇说:“下去吧!”
“是。”两人同时看向了花红柳绿,低头退了出去。
“还傻笑呢?”碧珠瞅着笑个不停地玉摇,忍不住地说了句。
玉摇小心地把那挂葡萄捧到碧珠面前,“这是小姐赏我的呢!”十分欢喜开心,在茗香院她从来就没想过小姐会多看她几眼。
“是啊,再不吃就坏了。”碧珠有些欣羡地说着,就是她小姐也从来没给过这样丰厚的赏赐。
玉摇一听,脸上的笑容立马没了:“马上就会坏了吗?我还想留着明天吃的呢!”
“明天就坏了,你今天就快把它吃了吧。”知道玉摇一直是个洒扫丫鬟,从来没机会接触到这些,碧珠只是觉得有些好笑,那笑容里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
玉摇看着手上的葡萄有些为难,最后又笑了起来,摘了一小枝桠下来递给碧珠。
“给我的?”碧珠看了眼那挂葡萄,这么一枝桠只有三五个,她手上还有十几个。
“嗯。”玉摇重重地点了点头。
碧珠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她也想尝尝:“谢谢了。”
玉摇笑了一声,摘了另外一小枝桠下来,看着剩下的嘀咕了一句:“这些给吴婆她们吃。”
吴婆也是院子里的粗使奴婢,她们应该还有其他几个下等的奴才吧,在这深宅大院里还有这么好心的人吗?碧珠的心突然有了一丝动摇。
“你说我该怎么罚你们?你们自己说这是第几次了?”屋里,虞茗捏着手上的翠玉镯子冷冷地笑着。
花红柳绿对视一眼,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花红瞥了眼柳绿,半抬起头道:“奴婢不知小姐说的是什么?更不知奴婢又做错了什么?”打算死不承认,反正没了证据,夫人也没来得及揭穿,说是她们去告的密。
虞茗轻轻笑着,也不急着指责她们,她有的是时间陪她们玩。
“不知道做错了什么,那就跪在外面等想清楚了再进来说吧。”说完站起了身,进了内间。
“小姐……”
花红在后面喊着虞茗全当没有听见,直接无视了。
直到虞茗的背影从视线里消失,两人的心亦是跟着沉入了谷底,屋里一片死气沉沉,一会儿,两人认命地从屋里挪到了屋外的烈日下。
午时刚过,外面得日头还不算轻,这么跪下去能坚持多长时间就看她们的身体怎么样了。
碧珠看了两人一眼,静默无言,她一直觉得花红柳绿不对劲,现在看来是被小姐发现了,说起来今天的小姐可真是让她眼前一亮,小姐真的不是以前的小姐了,就连夫人都被她牵着走了。
以后茗香院的日子应该会好些了吧?碧珠不确定地想着,总以为又看见了另外一场大风波正在从远处慢慢靠近。
虞茗这一睡直到卯初一刻才醒来,内屋里有些昏暗,只有窗格里透出些微弱的金黄色的霞光进来,照亮了窗边架子上的一株白兰。
嫩绿的叶子染了一层金黄,在斜斜的光线里变得轻薄剔透,叶下一层稀疏的柔毛仿佛如利刃一般锋利无比,从叶子上滑落下来的晶莹水滴被一分为二,嘀嗒一声落下。
“小姐?”碧珠从外面走了进来,见虞茗醒了行了礼,看她一直盯着窗前的白兰,解释道:“奴婢刚刚已经浇过水了。”
以前这是柳绿干的活,现在柳绿正跪在外面,她刚刚进来看小姐醒来没有的时候,看见这株白兰,想到小姐对它的珍爱,就顺势浇了水,怕等柳绿起来的时就晚了。
这株白兰对原先的虞茗来说的确是很重要的东西,是一个不知名的男人送给她的,那个男人她不知道是谁,原先的虞茗应该也不知道,但因为这株白兰她便喜欢上了那个男人。
日日睹物思人,以寄情思,奈何那人根本都不知道在哪儿。
“小姐要用晚饭吗?”
“嗯。”穿好了衣裳,走到镜子前理头发,碧珠不由地惊道:“小姐,你头上是怎么了?”
一缕从额前绕过的头发松散开,露出了她左额上面的一个小疤,是那天晚上撞树的伤口愈合之后留下的。
她这几天也想了办法除掉那个疤,但没有任何效果,看来是不能去掉了,想来是那天晚上没有来得及时处理,然后又跳进了那湖里,伤口感染,愈合之后就去不掉了。
梳妆的时候她每次都让柳绿挑了一缕头发从额前绕过挡住那个疤。好在伤口在比较上面,头发挡住之后就看不见了。
那疤不算大,平常不注意也看不见,虞茗还比较能接受,就当那个疤是在提醒她,提醒她不是这里的人,提醒她以前的虞茗所受过的种种,提醒她不要放松警惕。
“不小心碰了一下。”虞茗淡淡地说了一句,碧珠见她不想多说的样子,不再开口,帮她整理好:“奴婢去提晚饭。”
虞茗从屋里出来看见花红柳绿还跪在外面,从桌子上的果盘里拿了几颗枣子慢慢吃着走了出去。
“小姐!”两人抬起头来喊了一声,一下午的时间两张清秀的脸已经变得有些黑了,嘴唇干裂开,声音沙哑。
虞茗吃着脆枣不语,这时玉摇从外面走了过来,向她行了礼,不忍地看了眼还跪着的花红柳绿,想要开口求情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觉得这样做很不好。
皱着浓眉想了想,玉摇眼中突然一亮,走到虞茗身边:“小姐!”
“嗯?”虞茗略一挑眉看着她:“有什么话就说。”
“外面的人都在说你。”
“说我什么?”吐出枣核,随口问道。
“说你……你恶毒,罚她们在这里跪了一下午。”玉摇低着头怯声说着。
“还有呢?”神色不甚在意。
玉摇忽地抬头惊讶地看着虞茗,小姐怎么知道还有?咬了咬牙,“还说你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以后嫁出去了,摊上你这样的主子都是命不好。”
变相的再说谁娶了她就是命不好。
“就这些吗?”虞茗吃下最后一个脆枣,突然笑了起来,比起以前在院里那些人说的可轻多了。那个时候有谁不听话,她绝对把那些人整治的服服帖帖的,其他受了气的人看她过的挺滋润,没人为难,心里不平衡,嫉妒她,在背后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甚至一度导致院里领导找她谈话,想把她辞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