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陵阁,大管事在侍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坐进车内,那名俏丽侍女便迫不及待的向大管事说道:“大管事,今天来的那小子生得可真是俊俏,听说还是个秀才呢!”
大管事眉眼一挑,食指戳了下小侍女的脑门,取笑道:“怎么,见了一次就看上人家了?”
“不是呀。”小侍女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急忙解释道,“我就是觉得他厉害呀,看了账本就发现有问题,这有功名的人就是不一样。”
大管事听后不禁莞尔,说道:“有秀才功名的读书人,这金陵城遍地都是.....不过娇儿你有句话没错,能看出账本有问题,才是他的可取之处。”
娇儿点了点头,便听大管事接着说道:“银子的数额有差错,那是我的责任.....知道是谁却不能动,那就是府里的事情了,可那年轻人一眼便能看出我那专门用来掩人耳目的账本,倒真是难得。”
“先且看看,如果这年轻人可靠,倒也不是不能委以重任。”
说着,大管事推开车窗,瞥了眼窗外,唤作娇儿的小侍女也跟着探头,仔细一瞧,便笑嘻嘻的说道:“这不是那个小秀才嘛。”
道路一旁的面馆,秦钟正和秦武吃着午饭,两人叫了臊子面,特意吩咐店家加了双份的臊子,又叫了满满一桌子的爽口小菜。
娇儿瞧见秦钟正不停的把菜里的肉丝夹进秦武的碗里,一边静静有味的看着,一边说道:“听李总管说,这小子几年前就没了爹娘,是这个大爷把他拉扯起来的,看来小秀才人还可以,懂知恩图报。”
大管事合上了车窗,微笑道:“倒是个孝顺孩子。”
说着,大管事话锋一转冲娇儿问道:“今日回府,先前你可都打点过了?”
“娇儿办事您还不放心嘛?”小侍女嘟了嘟嘴,见大管事蹙起了眉头,急忙正形低头小声说道,“我都提前问好了,今儿小姐不在府里,入宫去找公主玩去了,听说还要在宫里住一晚上呢......”
大管事点了点头,一旁小侍女见状,便多了句嘴:“小姐也真是的,您替府里劳心劳力,管着那么大片产业,她还对您这样......”
“多嘴!”
大管事瞪了娇儿一眼:“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了是吧,还敢在背地里说小姐的坏话!”
小侍女委屈的闭上了嘴,坐在一旁不敢说话。
大管事也觉得是自己语重了,夹起食盒里的一块蜜饯递给小侍女,叹了口气说道:“娇儿,你从小跟着我,也知我到底是何情况,以后这种话就不用在多说了......我就盼着你快快长大些,给你说个好人家,不要像我一样。”
听到大管事的话,娇儿急了,把蜜饯塞进口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别呀,我还想多陪您一段日子呢,求您了,别让我嫁人。”
看着娇儿火急火燎的模样,大管事笑道:“像那小秀才一般俊俏的也不嫁?”
“不嫁,说什么都不嫁!”
........
秦钟与秦武饱餐一顿后,秦武便要启程回村了,临行前,秦钟用剩下的钱买了一大袋上好的烟丝送给了秦武。
“大爷,这些您拿着去抽,可别省.....等下个月发了月俸我再给您买。”
秦武也不客气,小心的把那包烟丝收好,欣慰的看着秦钟说道:“好小子,终于算是长大了.....今后在这金陵城里好好干,将来讨个城里媳妇儿,大爷我今后说出去也脸上有光。”
客气的话就不用多说,秦武以后依然要每日给涪陵阁送果蔬,日后都能常见。
把秦武送到城门,目送着他离去之后,早些时候检查秦钟那柄家传宝剑的军士打趣道:“哟,秀才你这是找到活了?”
“那可不。”
秦钟高高的扬着脑袋,不客气说道:“从明天起本秀才就在涪陵阁做管账先生,日后你要是去了,报我名,打折!”
说完,便摇头晃脑的往回走。
那年轻的军士忍不住缩了缩脑袋,自言自语道:“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啊,随随便便就能在涪陵阁找到活做,那是我这个守城兵去得起的地方么,这小子明摆着挤兑人。”
秦钟负手漫步在金陵城,大街上人来人往,贩夫走卒遍地,沿街叫卖的声音仿佛能穿透云霄,城那头秦淮河的脂粉气息就算在这都能闻到。
这个大明风气开放,大姑娘小媳妇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走在街上,不时有自负才华的穷酸读书人看着某家小姐的背影吟诗作赋,正准备上前搭讪,摸了摸自己荷包,便只能摇头苦笑。
沿途的姑娘家家们但凡见到秦钟,纷纷羞得用手绢遮面,等走远了才打起胆子说笑,秦钟耳听八方,不禁怡然自得。
前世自己醉心武学,更是把偌大的武馆经营的风生水起,算账这等小事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自己身处的那个年代,各种金融把戏层出不穷,涪陵阁账本上的问题,秦钟只看一遍便能猜出个大概。
但听那大管事的话,好像根本不想让自己插手。
那便不插手,今后做自己分内的事情,每个月十两银子即便是在金陵城,秦钟也能活得潇洒无比。
这种美好生活,想想都能笑出声来,秦钟现在是浑身轻松,却看见前方熙熙攘攘,围了一大群人,貌似有好戏可看。
李管事让自己明天去账房报道,那今日没事,看看也好。
打定主意,秦钟挤进人群,便看见两方人马正在对峙。
一方为首的是个翩翩佳公子,穿着时下最流行的公子服饰,广袖流云,秦钟仔细打量了番,随即便忍不住冷笑。
都说人靠衣装,那么华美的一套衣服穿在身上,却依然比不上自己十分之一的英姿。
他把目光投向另一方,为首的也是位公子,穿着身玄色长袍,银线勾边,一缕长发垂下,细长的眼睛看着对面的人,冷笑连连。
“哟呵。”
秦钟忍不住叹了声,想不到来金陵的第一天,就碰上了能在容貌上跟自己一较高下的人。
这金陵城,还真是藏龙卧虎。
这时,那名佳公子双手抱拳,甩开手中的扇子,微笑看着对面的黑衣公子说道:“这位公子好不讲道理,我不过就是想请令妹一同前去那涪陵阁赏花踏春,公子大可一道前去,为何之前要对我恶语相向?”
和着这小子是当着哥哥的面要泡人家妹妹?
秦钟在心中赞了声英雄,看向黑衣公子身后的少女,那少女圆圆的脸蛋儿,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正看着四周,待听到对面公子的话后,顿时被惹的呵呵笑了起来,牙龈毕露,娇憨可爱。
对面那公子见到少女的笑容,一时间顿时痴了,忍不住赞叹道:“小姐之姿容,真是,真是无任何华藻之词可以形容,小生,小生真是惭愧了。”
听着公子的话,对面的黑衣公子寒声说道:“你这等轻浮之人,还敢来我面前调戏家妹,真正是给读书人丢脸。”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那公子不能苟同少女哥哥的话,说道:“我本将心向明月,明月也还不曾照向沟渠,公子您怎么好拆散一对儿大好佳人?”
“放肆!”
公子的话音刚落,兄妹身后几名凶神恶煞的随从顿时大怒,纷纷站出,举起拳头便要揍那名敢于说出自己心里话的公子。
那公子见状,急忙抱头却还不忘说话:“这大庭广众之下,行凶伤人,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那少女的哥哥面若寒霜,冷哼道:“你这种登徒子,让人教训一顿,好长记性!”
这话就霸道了,周围的闲散人等纷纷表达自己的不满,讥讽少女的哥哥,赞扬那即将要挨揍的公子。
“你们这么有种,那就来帮他呀!”
少女的哥哥被周围人的叽叽喳喳惹得心烦气躁,挥起手中的马鞭叫嚣道:“有能耐的一起上!”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这对兄妹的随从各个身材魁梧,孔武有力一看就是练家子,谁会无缘无故上前掺和?
“揍他!”少女的哥哥向随从们吩咐道,“教训一下就好,别出人命。”
“住手!”
人群中爆发了出了正义之声,秦钟走上前,走到那公子身边,看着撸起袖子正要往前的随从们,义正言辞的说道:“这位公子不过就是表达一番自己的爱慕之情,何罪之有,你们凭什么打人?”
见秦钟站了出来,少女的哥哥大感惊奇,看了眼秦钟喃喃道:“还真有人敢站出来的呀。”
躲在哥哥身后的少女探出头来,饶有兴趣的看着秦钟,大眼睛一下便有了色彩,拉了拉自己哥哥的衣袖,小声说了些什么。
少女哥哥侧耳听着,然后点了点头,秦钟见状,十分坦然的双手负于身后,心想....果然,又有一家小姐要拜倒在自己的布鞋之下了。
“一起揍!”少女哥哥的声音再次响起。
秦钟目瞪口呆,怎么回事,自己的模样没有办法横行金陵城了?
身旁公子感激的看着秦钟,饱含深情的说道:“这位壮士,今日真是拖累你了,要是大难不死,必有重谢。”
秦钟不以为然,看着眼前这几个扑面而来的大汉,坦然的一掌推去。
他是内家拳传人,年仅三十便闻名世间的武学大家,这几个一看就只是练过几日外家功夫的糙汉,对付起来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
秦钟白皙柔嫩的手掌一下便对上了大汉的拳头。
“哎呀。”
一声哀嚎顿时响起,秦钟抱着自己软绵绵的胳膊蹲在地上止不住的喊疼,抬头嘶吼道:“你们这群混蛋,还真动手啊?”
说完便对着自己疼到不行的手掌吹气,他忘了,自己现在这具身体可真正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这下不仅那公子看呆了,便是连那兄妹二人都惊愕不已,和着眼前这小子刚才表现出来那股子世外高人的模样都是假的?
少女躲在自己哥哥的身后,大眼睛里遮掩不住笑意。
而那哥哥,望向秦钟的眼神满是不屑:“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大明的前途要是交托到你们这群人手里,那真是倒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