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也要上学了吗？
我也要上学了吗？
也要上学了吗？
上学了吗？
吗？
这么童真的话语传到奶奶耳朵里，却成为了危险的魔音。
这算是什么话？难道这小孩玩了几年玩惯了？
奶奶看了看乔乔，小孩正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望着她。
“小屁孩想什么呢？不想上学？”奶奶冷笑，摸了摸一旁的拖把。
她故意作出一副生气的表情：“不想上学，拖把伺候。”
“想上学，我当然想上学！”
小孩着急地回答。
乔乔当然能反应出奶奶在说什么，奶奶说允许她上学啦！
太好了！
乔乔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方法发挥了作用，应该是第一个吧。
添添可真聪明。
乔乔一直都是这么认为，她觉得是添添的方法激起了奶奶的好胜心，然后奶奶才允许自己上学。
同时又觉得爸爸妈妈的新书包也在其中出了一份力。
后来长大一点她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自己当时想多了，也多想了。
小时候的乔芥从来都假装不在乎这些事，也不会去问奶奶。
她一直以为自己足够敏锐，可以清晰地察觉到别人的情绪和意图。
但是她这一次猜错了。
错的让人高兴。
这天晚上乔乔睡觉的时候翻来覆去想了好久，她掰扯手指算自己长这么大以来的开心事，觉得还是今天最开心了。
因为今天有两件开心的事。
第一件：她可以上学啦1
第二件：爸爸妈妈送给她一个新书包。
乔乔一想到这两件事就开心得合不拢嘴。但是她又得忍住不能笑出声，因为奶奶睡着了。
开心着开心着，乔乔也慢慢睡着了。
这天夜里，星星在歌唱。她做了一个美丽的梦。
在这个美美的梦里，乔乔的爸爸妈妈牵着乔乔的手送她去上学，她在校门口回头招手跟他们说再见，乔乔特别乖，也不哭也不闹，和那些不听话的小孩一点也不一样。她背着新书包一步三回头，爸爸妈妈还站在原地看着她，和蔼的，温柔的……接着，她的手又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牵住了，原来是老师，一个特别温柔的老师，她夸乔乔的书包好看，还把乔乔带进了教室。乔乔瞬间就到了教室里桌子旁，她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再定睛一看，她的同桌原来是添添。
乔乔笑着笑着又把自己笑醒了。
那时候她并没有体会到就像是把她忘记了的爸爸妈妈突然之间送新书包过来的用意。
他们的意思大概就是说，乔乔，我们给你买新书包，你就在西山镇读书吧。
就好像这不是礼物，而是弥补。
她从他们那里得到的一切关爱，都是小心翼翼的弥补。
这个道理，六岁的乔乔不明白，但是十八岁的乔芥明白了。
那个梦那么美好，乔乔永远都不想从那个梦里醒来。
但是美梦终究有结束的那一天。
现实再不尽如人意，但活在现实中总比活在梦中要好得多。
她会一直活在现实中。
她也很久很久没有做过那样的美梦了。
今天是十八岁的乔芥回到西山镇之后最不开心的一天。
因为她和管悦他们到了西山镇的小学门口，这个小学是离乔芥家最近的小学，也是整个西山镇最有代表性的小学。
有代表性的人多，有代表性的严格，以及有代表性的破旧。
乔芥在这里度过了六年的时光，她的童年时光。
六年平淡中带着一点糟糕的时光。
这里没有那个美梦中的那种大门，乔芥也没有遇到过有着温暖的大手的老师。
她看着眼前的老师，熟悉感扑面而来。
这所学校没有多大改变。
当然，如她所料，老师见到她已经认不出来了。
吴天联系上的老师是学校六年级的年级主任——李老师。
李老师还教过乔芥数学，在四年级的时候。
小学四年级应该是乔芥数学最好的时候了。
这个老师的教学确实很不错。
不错到乔芥见到她时的第一反应是李老师竟然还留在这所学校，怎么没有调去市里的学校呢。
她想到这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她也和这个环境一样，习惯了一个老师在这里历练打怪然后升级成功后就转去别的学校了。
李老师并没有认出乔芥，而是认出了和她联系的吴天。
这也正常，估计乔芥如果向她介绍自己的名字，那老师会反应过来——哦，是老乔家的孙女啊。
但是乔芥就像现在这样只是站在这里不说自己是谁，那李老师是不认识的。
她就像是混入青市一中一样，混入了他们的小队中。
管悦正在听老师介绍这所学校的一些情况。李老师知道他们是真心实意想要在做些什么的，也没藏着掖着，把这所学校的很多方面都介绍给他们听。
管悦听得很认真。
而乔芥的思绪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眼前的场景是熟悉的，带着时光浸渍过的痕迹就这么出现在乔芥的眼前。
她突然想起了好多好多事。
那些已经在有意无意之间被遗忘的被藏起来的记忆，就这样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甚至又被外人窥探到的可能。
那些和同学欢笑过的地方，那些和朋友争吵过的地方，还有那些发过的呆和有过的小思绪，都藏在这个破旧学校。
这个学校藏着多少人的童年秘密啊。
那些已经被遗忘的秘密和来不及说出的话，都藏在了这所学校的一草一木中，顺着草木的呼吸而呼吸。
李老师已经从学校整体说到了教室，又从教室说到了教学质量。
管悦和孙哲凯正在严肃认真地记录，他们那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很打动人。
而乔芥呢，她在回忆自己的父母第一次走进这所学校的样子。
拘谨的、不安的、强装淡定的。
仿佛被扯开遮羞布的并不是乔芥，并不是这些”乡下的土孩子们“，而是他们自己。
他们不也是在乡下长大的么，乔芥那时候已经会在心里满不在乎地顶撞他们了。
乔芥现在想到他们那副样子还很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