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来自浪漫之国的时尚之都法朗斯之城的造型设计师小心地为红玫瑰点缀露珠：
“……您希望在礼服上簪上‘红衣主教’、‘萨曼莎’还是‘达拉斯’？”
他随意地瞟了一眼：
“达拉斯吧。”
造型师将玫瑰用剪刀剪下，小心地将其插入他的口巾袋，并扶了一下花枝，调整了角度。
一切都那么完美——
修剪得精致又清爽的短发，被修饰得干净又不失英气的眉毛……新郎本身英俊的容貌使得造型师打扮起来得心应手。
一个女仆跪在地上将本就干净的皮鞋将鞋底一侧也细细擦拭。
造型师最后为他戴好领结。
“车子已经来了。”
他微微侧首，耳畔的黑钻耳钉上的切面散发出莹亮的光泽；右手则轻轻抚了一下衣襟——这是他不悦时的一个小动作，但他脸上不动声色。
他向外走去，两边和身后跟着服装统一的保镖和男仆。
当走出城堡大门的时候，黑斯廷斯庄园的管家候在门旁，给了他礼节性地一鞠躬。
他停下脚步，微微倾颈，轻启的唇中吐出低不可闻的询问：
“你去过阿叙利亚……你找到她了吗？”
管家仍然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祝您和斯蒂亚公子新婚快乐。”
他深深地看了管家一眼……他不想为难他，看在他对她忠心耿耿的份上。
他在仆从的簇拥下登上了门外的劳斯莱斯银魅，而直到他的身影从视野消失，管家才直起了腰身——
“……今天是您的忌日，大人。”
13
有一瞬间她怀疑自己又沉睡了几年以至于对眼前发生的一幕感到断片——
早上起来的时候，他还靠在她的怀里，她柔软舒适的被褥让他忍不住偷偷赖了会儿床。汇入她的意志的梳子轻柔地梳理着他柔软的短发，按摩着他的头皮；而在薄荷膏中的凉爽的意志则被抹在他的额头，用以使精神振爽。
他在书房练了会书法，而钢笔水中的意志则在他灌墨水的时候稍微蹭了蹭他的手指。她是楼顶花园里的蔷薇，带着露珠被他亲手摘下，并在书房里为他散发芬芳；也是他骑马散步时，他□□的牢固的马鞍和手中紧握的缰绳……
在这一切之中，她并没有听他提到——哪怕一次——有关于“斯蒂亚”这个名字。
如果意志也有形态，那么此刻的她一定是在焦躁地来回踱步吧。
祝福他，希望他能够组建家庭过上正常人的幸福生活？不，那不可能。
想都不要想，你到死都只能属于我。
住在我的城堡、睡在我的卧室，使用着我的旧物，每天和我的相册道早安……如果这一切只是出于愧疚和怀念，而不是未曾消逝的爱……那么纵然我不肯放手，也是你自找的！
她揉了揉自己的意志核心，将自己投入皮椅之中，试图压抑下无名之火，让自己冷静思考。
戴着我送的耳钉、我送的怀表……去和别人结婚？
他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她努力思索着“斯蒂亚”这个姓氏……hmmm…死了太久她差点就忘了，当年首相在圣一学院读书的omega儿子，如今也早该到了适婚的年龄。
斯蒂亚首相……那个男人曾将她视为眼中钉。
这一切显得怪诞而有趣，却又让她升起一点点不悦的烦躁感。
她并不曾用意志去窥探他人的密语，对于他人试图遮掩的东西亦会避开，这是出于对对方*的尊重——哪怕可能她的存在对方一辈子也无法感知。但是现在……
就让我看看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吧，嗯，小家伙？
她将意志潜入他的保险箱、他私密的日记——这些都是由他改造的她的藏品。她看到了一些有趣的图纸——一艘豪华小型游轮结构图、一份精巧的炸弹设计图纸以及一份名单？名字旁边有红色的日期标注，有几个是过去时，但是大多数都被标上了今天的日期。
这是什么意思？
她看到了*官莫里尼的名字，在他名字后的日期和报纸上刊登的法官宅邸爆炸日期相符。那是件恶劣的恐怖事件，不管是法官势力方还是法官的敌人都不会轻易地让这个事件一笔带过，不找出凶手，温蒂斯的“大人们”是无法安心入眠的。
如果犯人不准备好长期应战，被揪出来是早晚的事……
所以，他擦干净屁股了吗？
她用意志敲了敲桌面，表面上看他处理得很完美……刚刚和法官建立共同利益体的他完全没有谋杀动机、而去寻找遗落在法官府邸的小物件的他又不幸被卷入爆炸事件差点死于非命（当初看到他额头上的伤，连她也阵阵后怕）……但是他一定没有抹去所有的痕迹。
为什么？
因为他不需要退路。
她冷冰冰地看着那份名单——如果不是早在来到黑斯廷斯就拟定好了这一切，她又怎么会现在才得知他的计划？
简直一堆狗屁！
如果他能做到万无一失，就不会这样冒失地想将这些人在一天内一锅端！
“…宝贝儿，你的命是我的，是娶是嫁，是生是死……得由我来决定。”
14
晨曦游轮是一艘帆船风格的小型游轮。
高扬的帆布洁白如雪，柚木的甲板散发着清香，它一共可容纳148名乘客，所以在婚礼开始之前，来到此地的客人既可以去音乐厅欣赏音乐、在茶厅品味下午茶、在甲板上享受日光浴或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憩片刻。
结婚的礼堂早早就布置好，偌大的空间足以同时容纳200多人。
此时他正待在新娘的化妆间里，准备带他去参加婚礼。
考虑到omega一向喜欢拖延的习惯，他提早近一小时来到斯蒂亚的房间。
他希望此刻的他没有在纠结是穿白色的礼服还是那种带裙摆的婚纱。他礼节性地敲了敲门便去扭开门把——毕竟身为新郎无需太过见外，但是门把却意外地锁住了。
他皱了皱眉，又敲了几下门：
“斯蒂亚？”
有人慌慌张张地将门打开了，是负责造型的一个beta。
“怎么回事？”
对方脸色露出“得救了”的表情，让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在转脸看清室内情况之前，他已经闻到了随着门扉打开而泄露出的那浓郁扑鼻的omega发♂情的气味。
他的脊背僵了僵，几乎是生硬地转过头，看着狼狈地夹着腿倒在地上的斯蒂夫，那些beta想要帮他注射抑制剂，但因为他挣扎得太厉害，针头无法瞄准。
“出去。”
他冷冷下令，那些beta如蒙大赦地跑了出去。
“……我、我今天一直在幻想我们的婚礼……想着想着就变成了这样……”斯蒂夫可怜兮兮地仰着脸，脸蛋红扑扑地望着他，“……离婚礼还有一小时不是吗？你、你要了我吧……我受不了了……”
斯蒂亚早已成年，性发育也已经成熟，只是因为他定的结婚时间太晚，他又不肯在结婚前标记他，是以一直用抑制剂压抑。只是抑制剂到底还是有些副作用——对于拥有需求的a或者o来说，压抑这一次渴望，只会让下一次渴望更加强烈……所以这次斯蒂亚才会没法及时完成注射。
……光是闻到那迷人的alpha气息，他就已经忍不住想呻♂吟了！
“……给我……求你……”
斯蒂亚抱住他，整个身体贴上去。
“忍到今晚，先注射抑制剂。”
他的额头冒出热汗，拿针筒的手也有点不稳。
抑制剂针筒被斯蒂亚甩了出去，他不得不伸出手臂圈住怀中乱动的人，另一只手去摸针筒。
“嗯……”
斯蒂亚突然媚叫了一声，他闻到了一股十分甜腻的、比之前还要浓上百倍的信息素味。他感觉眼前一阵模糊，如果不是本能地以最快的速度甩出了斯蒂亚，也许他真的会丧失意志。
斯蒂亚像是发♂情的母猫叫唤着，即使被砸到地上也没有片刻清醒，只以为他的新郎要对他进行侵♂犯了，而兴奋不已地散发出更加浓郁的信息素味……
他掏出手帕捂住口鼻，还是觉得昏头涨脑。
*身已经完全**起，令他想要破口大骂。
这个该死的婊♂子！竟然在节骨眼上打乱他的计划！
他一脚踹开纠缠过来的斯蒂亚，带点落荒而逃的架势拉开房门闪身出去。
他怎么敢这样对我？
斯蒂亚已经隐隐意识到自己那深情的未婚夫发生了什么可怕的变化，但是omega一旦发♂情，就很难停下。他被自身可怕的*所折磨，已经顾不得颜面撕扯开了自己的裤子。
“给我……”
他哭泣着请求，然后看到房门重新打开了。
他又闻到了让他想要呻♂吟的alpha气味，这让他的身体起了快乐的战栗，但是他的心却陷入朦胧的恐惧之中——因为那是另一个alpha的气味！
……
当最终标记完成之后，斯蒂亚看到那个伏在他身上的alpha的太阳穴里涌出浓稠的鲜血。
他看到自己的未婚夫擦拭了消音□□，将它重新收入怀中。
他感到了一阵空虚与痛苦……
而他的未婚夫却用看着什么恶心的蝼蚁的眼神冰冷又残酷地望着他。
他的领结微微歪曲，新郎衬衣的纽扣也被解开两个，锁骨下贴着临时加贴的两片抑制剂贴片。
但他还是有点喘息。
但他的喘息、他的信息素已经无法再引起斯蒂亚的战栗与渴望。
“快活吗？”
他面无表情地问道，眼神中却闪烁着恶毒的快意。
“为什么……为什么……”斯蒂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明白这样做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
“你还记得吗，斯蒂亚少爷，”他微笑起来，眼神中恶毒的情绪却使他英俊的容貌随着笑容更显扭曲，“八年前，你向首相告密，让他借此对付黑斯廷斯伯爵……和另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小人物？”
“……你果然还是喜欢alpha！你这个变态！”
斯蒂亚惊叫起来——说什么尊重他爱惜他才不愿标记他！那些深情的眼神、体贴和吻全部是骗人的吗？！他的心中产生了恶心和愤恨：
“我要告诉爸爸！你这样对我，你以为能够逃开我爸爸的耳目吗？！”
“还请你放心，”他将他打晕前这样说道，“他就要和明日永别了。”
另一个和斯蒂亚面容一模一样的青年出现在房间里，浅笑着看着他将装了斯蒂亚的箱子丢进密舱。
“……你要怎么伪装我的信息素？”
他靠着衣柜看着整理着衣衫的他，“虽然我也是oemga，但是不同的omega之间，气味还是有微妙的差别……像你这种处a可能不懂。”
他冷冷地瞥了那个omega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径自走过去，咬住他的脖子，注入自己的信息素。
这种唾液标记带来的快♂感让两人的鼻息不稳。
良久，他退后一边，转身进了一边的洗手间，发出了一串干呕声。
15
“斯蒂亚先生，您是否愿意嫁给范布伦特先生，从今以后，无论贫穷或富贵，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您都愿意与他相依相爱，不离不弃？”
“我愿意。”
“范布伦特先生，您是否愿意娶斯蒂亚先生为妻，从今以后，无论贫穷或富贵，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您都愿意与他相依相爱，不离不弃？”
“我……”
他需要拖延时间，登上晨曦游轮的乘客都要接受检查，就连他也不例外。携带炸弹遥控器会大大提高计划难度，是以他选择了□□。
新娘身上的被标记的气味让大家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而新娘缀满珍珠的面纱则可以掩盖一下神态上的疏漏；但是在接下去的宴会中，必须要小心不被首相发现蛛丝马迹……
还需要一点点时间……
只要再拖延一点点时间……
一辆蛋糕车从新娘新郎曾走过的红毯上碾过，推蛋糕的侍者的身形甚至被这豪华的蛋糕层所遮蔽。
在新郎新娘缔结盟约之后，便将结婚蛋糕分发给在座的来宾是温蒂斯帝国的一个传统习俗，寓意着新娘和新郎的好运将分享给大家。
不愧是首相之子的结婚庆典——这座蛋糕塔真是史无前例的巨大！
推车无声地在红毯上滚动，向着在神父见证下宣誓的新人驶去。突然，似乎是轮子卡到了什么，车身微微一震。那座看似坚固的蛋糕台因为这个小细节竟然开始倾斜起来……
侍者显然也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可是蛋糕要怎么去扶？！他只能傻眼地站着，只见蛋糕中有什么破开蛋糕塔，带着满满的奶油向前倾倒……
他本能地随手一格，那个黏满奶油玫瑰花的水晶质感的长条箱子又晃悠着向后倒去……
他挑了挑眉，掏出手帕擦手。
对于突如其来的状况，他并没有觉得太多不安——如果这个坚硬的盒子里装的是炸弹或者毒气，对他来说倒是正好。
但是那既不是炸弹盒子也不是毒气盒子，而是一个制冷的水晶棺木。
它在几下摇晃后，棺盖被不稳地甩了出去，啪嗒一声砸在地上。
而本来躺在棺木中的尸体，也因此从笔直立着的棺木中倒了下来，倒向他站的方向……
16
她一直疑惑自己为什么可以附在属于自己的物件上，却不能随之离开黑斯廷斯庄园。就像附着她意志的耳钉插入他洁白紧致的耳垂，在跟随他离开黑斯廷斯后，超过一定距离就一定会被遣返。
当看到废弃的冰窖室内，自己冻成老冰棍的尸体后，她想，也许这就是答案。
“……伯爵大人，我来看您了。”
管家将新剪下的白色蔷薇放在水晶盖上，“……那个人，不值得您做到这种地步。”
“汪。”
一声犬吠打断了悲肃的气氛，管家有些惊讶地回头，“科比，你怎么在这？”
他蹲下身摸了摸冻得瑟瑟发抖的狗崽，准备将它抱起来。
她细细地打量着他——一个旧时代的人。
8年前，家仆制度还没有完全被革除，有不少人签订了终身的、甚至是包括了后代的合同条约。黑斯廷斯庄园十分广大，并不只是一座小小的城堡而已。围绕着它的银灰湖以及周围的图尔加森林都处于黑斯廷斯的范围。
黑斯廷斯的管家也不仅仅只有一位——财务的、后勤的、交际接待的……不同的管家各司其职，最具资格的一个老管家已经服侍了黑斯廷斯三代人。
对于这个beta管家，她的印象并不深刻。
但是八年的时间，黑斯廷斯里的仆从走的走，死的死，最终只留下了这么一个人。
一个曾经也许并没有得到重用的，普普通通的beta管家。
他应当已近40，但是严谨的风度和的生活作息使他看上去比实际年轻了近十岁。他的衣服没有一丝褶皱，被发胶固定的额发也没有一根垂落。
即使是悲伤，他的表情也显得十分克制——仅仅是眼眶微红而已。
她回忆着这个人，并仔细地打量着他。
然后她知道——
他属于她，他也是她的财产之一。
那些新来的、被他雇佣来的仆从，是她无法掌控的。
只有眼前这个人，依然为她所有。
“华兹华斯……？”
她不确定地开口。
他的脊背突然僵住了，片刻后他有些慌乱地转向水晶棺：
“伯爵大人？！”
*
她从没有尝试过入侵他人的意识，因为这样未免太过冒犯。而且用意志入侵意志，就仿佛将刀插入他人的身体，有着不可估量的危险性。
但是她实在毫无办法，只能冒险用那只可怜的但是训练有素的罗纳威犬作实验。
实验结果不算好也不算糟——
她无法以此控制小犬，但是她发现它可以“听”见自己的指令。
很快，她又选择一名最为其貌不扬的女仆下手，但是结果十分令人遗憾。她本来已经几乎快要放弃，但是很快又想通了关节所在，因而找上了管家。
“范伦布特先生担心有人会在婚庆蛋糕上做手脚，所以将制作蛋糕的任务交给了厨娘倩碧，”管家几乎是立刻就想出了办法帮“她”混入婚礼，“她曾经是温蒂斯帝国最好的蛋糕坊里的糕点师，为人也十分可靠。她曾欠我一个人情，值得信赖。”
“晨曦游轮即使是我也被拒绝进入，到时候只能请您独身一人在蛋糕里进入其中。”
“他们不会怀疑里面藏着什么人，因为活人根本没法在其中呼吸……而检测仪也不会查出什么危险器件。”
“蛋糕需要低温保存……我想您在里面会觉得舒适的。”
17
嗯，确实挺舒服的……
她想，意志分散在尸体上、棺木上以及他的耳钉和怀表上。
她看到了他胸前的黑玫瑰，轻轻地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他抱了必死的决心，这个他忍不住替换的小小花朵，一定已经成了破坏计划的一大败笔。
但是现在，有她为他保驾护航。
她冰冷的尸体靠在他温暖的怀中，从那冰雪般的肌肤上散发出来的寒意，似乎将他的双唇冻得微微颤抖。
“啊……”
他喉中只能发出一个颤抖的单音，仿佛喜悦又仿佛痛苦。
身着黑色礼服的新郎，胸前簪着黑色的玫瑰花，怀中抱着穿着黑色制服的冰冷尸体……看起来他们才仿佛是今天的新人，而在座的各位只是来地狱参加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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