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药苑里,面对自己躺在床上病入膏肓的小徒儿,药王唏嘘不已。
原本以小小的身体撑到她跟梼杌成亲完全没问题,要是调养得当,说不定真的能愿了她想为梼杌绵延子嗣的愿望。
没想到,这样关键的时刻,梼杌竟然把她气倒。
可是现在不是向他问责的时候。
“最多撑两天。”药王放下小小手臂,虚弱如葱丝的脉搏消失在手尖。
“两天!只有两天了!”小小只能活两天了!梼杌瞬间掉下泪来,他和小小还没有举办婚礼,就要生死相隔了。
“药王,你救救她吧!”梼杌说着,跪倒在药王面前,将药王的素白衣袍也沾染了浓重的酒气,乞求道:“你是六界药王,你一定有办法,你再给她换一次心脏好不好?”
“她的身体禁不住这样的折腾了。与其让她痛苦,还不如让她安心的走。”闻言,梼杌绝望了,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气。
药王一声长叹,看一眼床上苍白不堪的小徒儿,也为梼杌万年不变的深情感动,思虑片刻,道:“还有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梼杌双眼焕发了光彩,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踉跄着站起,紧抓着药王的衣袖,像抓着小小不断流失的生命。
药王沉吟片刻,讲道,“传说凤凰心脏是世间至阴至柔之物,灵力无穷,象征着万千生机。可是从来没有人敢把它作为药用。再者,小小是凡人,且身体羸弱,要是她能撑住凤凰心脏的力量,则性命无忧,要是撑不住,则当场毙命。试还是不试?你做个决定!”
…面对两难的选择,生与死之间,梼杌一时慌了神,沉默片刻,走到床榻前面,握着女孩逐渐冰凉的手,掩面哭泣。
一会儿,梼杌想好,沉声道:“试。”
“好。”药王答应一声,继续道:“凤凰心脏有四窍,悲愁,天孤,喜乐皆不知所踪,只有断情可得。”
“就是几百年前我奉命送给魔君的定亲礼?”
“对。”
梼杌回忆当年的事情,才想起来魔君说听闻凤凰心脏奇美无比,想要把玩一番的事情,瞬间眉头一舒,跑到床边,喜泣道:“断情就在魔君那里,我马上就去求她,她留着也无用,又跟你相处的好,一定会愿意救你的。你等我。”
黑夜凛冽,笼罩了枇杷树,梼杌跪在院里从满心希冀到撕心裂肺,可是卜离就是闭门不见。
片刻后,院里传来一声声野兽的嘶吼声,带着毁天灭地的悲泣。
梼杌不停的质问和哀求。
“魔君,你救救她吧~我愿意当你的坐骑…”
“你为什么要把玩她的命啊?她对你那么好~”
闻言,卜离心一惊,穷图察觉到她的惊慌,安慰道:“我设了法器,他进不来。”
听到穷图的话,卜离方放心,不过仍然矛盾的很,坐在软榻上,不停的发抖。
想起来百日里小小送她的那个小巧玲珑的绣鞋,皱眉道:“她真的活不了吗?我以为她能撑一段时间。”
“她的身体积重难返,这些年,她不断的换心,受了很多苦,如今也算解脱了。”穷图说着,想到跟梼杌多年的君臣之谊,走过去,轻揽在卜离的肩头,道:“但是断情是她活命的一个机会,要是你留着断情没用的话,能不能先给梼杌?无论小小是死是活,我们尽力了就好,他俩都会感激你。我再去寻其他的定亲礼送你好不好?”
“我也想救她。”
“真的?”
“但是让我舍命救小小,我…做不到。”卜离说完,深低着脑袋,缩在榻上,抱着自己的膝盖。
穷图听的一头雾水,将女孩的下巴托起来,见她满目泪痕,顿时有些心疼。
“为何要舍命?断情对你有用是吗?”
“它就在我心脏里,拿不出来了。”卜离哭着说完,拿着穷图颤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应该是因为离火的原因,卜离差点就说出来了,不过话到嘴边,却撒了谎。
“要想救她,只能把断情从我心脏里挖出来。但是我会有生命危险,我不想冒这个险。”
她还有魔界的责任,还有无数的遗憾和羁绊…
要她一命换一命,她真的做不到。
卜离越说越难过,甚至变成魔爪在自己胸口胡乱比划,看的穷图心惊不已,慌忙按住她的魔爪,将卜离搂在她怀里安抚。
感觉到男人温热的怀抱,卜离彻底崩溃,脑袋里不断出现小小垂死挣扎的画面,害怕的缩在穷图怀里一直哭泣。
大约哭了半个时辰,院里有人来请梼杌,说小小找他,透过法器,梼杌无奈的看一眼禁闭的房门,转身离开。
院里安静下来了,卜离明白她做出的决定已经尘埃落定。
她放弃了一个生命,和梼杌继续生活的希望,和他俩之间矢志不渝的爱情!
她很难受,甚至觉得自己是罪人,是杀死小小的凶手。
如果是幽不弃在的话,一定会说她幼稚,但是她已经进步很多很多了,只是有些心痛。
穷图给又哭又笑的小姑娘擦掉眼泪,安慰道:“不用自责,跟你没关系。”
穷图安慰的话显得苍白无力,卜离吸吸鼻子,伸手抹掉眼角最后一滴泪。
遥望一眼,窗外明月依旧,飘忽夜风,浩瀚星空,往事历历在目,映入她泪痕斑驳的瞳孔。
“我记得许久许久之前,北星叔父说:北辰永远都不会是一个好君主,他做出的永远都是错误的选择,他学不会正确的取舍。今天,我好像学会了,但是我没法子开心。”
女孩的声音很哑,很涩,哑的穷图心疼不已,涩的他咽下一番苦味。
他也有这样单纯的时候,也有踩死一只蚂蚁就后悔半日的时候。
现在,心疼之余,他只觉得卜离优柔寡断,难逃小孩心性,难当一界大任。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多年之后,他立于枇杷树下,想起卜离的这番话,顿生疑惑,不知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