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和妃姐姐有心赠与,妹妹自然是推辞不得。”楚熙会她之意,接话道,“待晚宴过后,妹妹便差人去和妃姐姐宫中拿了。”
“哟,看来两位姐姐乃旧相识,这姐姐妹妹叫的怪亲热,想来宫中就数两位姐姐最受宠,先前妹妹还担心两位姐姐因要同享大王的盛宠而争风吃醋呢,现下看来,妹妹的担心倒是多余。”
只听沅芷于一侧怪气道,此时玉菡放下茶盅,蹙眉抬眸,定眸瞧向沅芷,淡声道:“今夜之宴乃是和妃邀诸位姐妹来此共庆迁宫之喜,理应和乐些才是,沅嫔放肆了。”
见丽妃娘娘说话,沅芷自知自个儿该收敛些,方端正了坐姿,笑声应道:“丽妃娘娘说的是,不过妹妹平素极少出门,甚少见诸位姐姐,今儿于宴上见着了一时高兴,便多嘴打趣儿了一番,可妹妹如此亦皆是因平日里间常闻和妃庭妃两位姐姐大名,心中敬仰不过,这才于宴上胡乱寻了由头拉话欲增姐妹之情,还望丽妃娘娘明察,沅嫔对两位姐姐绝无半分放肆之意。”
“言语冒犯,心中却是敬仰之意,如此心口不一,沅嫔妹妹还当真是有趣儿。”楚熙正坐于案,悠声道,她见那沅芷似有不服还欲出声再辩,方连声转话道:“今夜之宴乃是为和妃娘娘所设,无干琐事还是他日再辩的好,以免有喧宾夺主之嫌。”
言到此,众妃停议,葭儿正立殿上传命开宴后方至案前坐下,一时宫人上殿,置酒布菜。想来今夜之宴乃为庆她迁宫之喜定是极为隆重,遂用来招待诸妃的亦定是玉盘珍馐美酒佳酿,可眼下宫人所摆于案上的却是素菜素汤粗茶浊酒,诸妃瞧之,皆变了脸色,心有不解,却又不好多问,只得面面相觑,左右望之。
“今夜之宴乃是为庆和妃姐姐迁宫之喜,是姐姐的大事儿,理应隆重些才是,怎的妹妹瞧姐姐这身衣裳这般朴素,想必定是这个月的月例银子没得之故罢。”诸妃小声作议,澧兰望着葭儿切声问道。
“月例银子倒是按时得,只因近来日子不大好,实在不宜穿红着绿。”葭儿应道,瞧着满堂嫔妃的不解之色,她稍作思虑,方起身道:“今夜葭儿邀诸位姐妹来此,其因有二,除了同庆迁宫之喜外,葭儿还另有一事相求。”
“何事?”玉菡问道。
满庭的议论之声中,只见葭儿神色凝肃,离席下殿,朝玉菡俯身一拜,而后道:“葭儿迁居新宫理应设宴盛邀诸妃同乐,可念眼下西北雪灾不断,寻皇子又尚在病中,大王因此寝食难安,如此境况,后宫理应为大王分忧,着实不宜开宴笙歌,奈何葭儿迁宫已久,其间更得诸位姐妹热情照应,自知若再不设宴相邀未免有傲慢失礼之嫌,恰今日内务司的宫人送来了些许杯盏果品,葭儿思虑前后方决心要于夜间设宴,但下命宴上一切从简,要御膳房不得煎炒,案上所布之菜以素食果茶为主,不得沾有半点荤腥,遂正如诸位姐妹所见,此宴无歌舞礼乐,案上无美酒佳肴,皆乃葭儿有意为之,并非葭儿不懂规矩,且外,近来葭儿日夜抄录佛经欲为寻皇子祈福,方才来迟原因亦是在此,可一人之力终是有限,便想借着宴会之机求助于诸位姐妹。”言到此,葭儿转身命诸位宫人上殿,少顷,只见数十位苑中宫人手捧古佛经书行入殿中,且将所捧之物一一呈给诸位嫔妃,众妃不解,皆蹙了眉头,这时只闻葭儿立于殿上再道:“此佛经乃是大王曾于东城华霜寺为先王后守孝之时所得,乃是圣物,此番燕北雪灾不断,寻皇子又久病不愈,咱们身处后宫需得为大王分忧,遂葭儿向大王借来佛经分发给诸位,欲邀诸位同葭儿一并抄录,一道为寻皇子祝祷,为大燕祈福。”言到此,她俯身再朝玉菡一拜,道:“此乃葭儿拙见,还望丽妃娘娘应允。”
满堂宁寂,那些个聒噪的嫔妃现下皆瞧着案上所置的经书,不发一言,玉菡凝眸,正瞧着眼下那正立殿中的女子,见她镇定自若,不卑不亢,颇有气势,方出声应道:“和妃妹妹有心了,且便依你所言,将这佛经一一分发,诸妃人手一册,待宴会罢后皆拿回自个儿宫中虔心抄录去罢,且外,为求心诚,燕北灾事一日不断,皇子之病一日不愈,后宫之内便素食一日,妃嫔们亦当以素服为主,不得再穿红着绿,更不得于宫中笙歌起舞,诸位可都听明白了?”
诸妃起身离案,皆朝玉菡一拜,应道明白。玉菡见之,且命她们入座,夜宴之上,众人皆食粗茶淡饭,虽有些不大习惯,倒亦不敢有半句怨言,其间,玉菡见葭儿面色略有些苍白,方轻声与她道:“妹妹脸色不大好,可是近来为寻皇子抄录经书疲累了些?”
“抄经倒是不累,只因葭儿向来体弱,易露倦容,太医曾说此乃不足之症,平素无大碍,让姐姐忧心了。”葭儿应道。
“姐姐知晓你满心皆念着大王,可既是如此也当好生照顾自个儿才是,今日夜宴原是诸妃为庆你迁宫之喜,本是你的大日子,如此隆重你却身着素衣,且以素食浊酒招待满堂宾客,当真不怕委屈了自个儿?”玉菡道。
“能为大王分忧乃是葭儿的荣幸,对此,葭儿不觉委屈。”
只听葭儿再声应道,玉菡闻之,一时无话,雪夜宁寂,待夜宴完罢,诸妃手捧佛经一一离去,葭儿送罢客后方缓松了一口气,转身直朝寝殿而去,弄棋料她定是极为疲累,赶忙上前搀扶。寝殿之中香炉轻燃,她歪卧于榻避目养神,此时弄棋端来茶水呈上。
“近来前朝多事,皇子久病不愈,此况之下,今夜之宴若是办的隆重了定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言娘娘奢靡,不懂为大王分忧,如此一来不仅会引得朝臣对娘娘不满,还会让大王对娘娘失望,此番倒好,娘娘借夜宴之事邀后宫诸妃同为寻皇子抄经祈福,既了了款待诸妃一事,又避了懵懂奢靡不知国忧之嫌,可谓一举两得,娘娘当真机智。”弄棋静立于塌前,轻声道。
“我乔迁于此,理应设宴款待诸妃,奈何天时不顺,便一直搁浅,此番宴已设,往后便没什么可惦记得了。”言到此,葭儿于榻上起身,瞧着弄棋,良久方才道:“今日之事略有些蹊跷,纵然前朝之事后宫不知,但皇子久病未愈却是阖宫皆晓,如此境况叫我如何能于苑中笙歌设宴?想来沅澧二嫔不常见大王,自是不知大王为皇子之病忧心难安之状,可丽妃娘娘呢?近来她一直伴于大王身侧,应当知晓大王之忧,我此时于苑中设宴本就不合时宜,更会对寻皇子有所冲撞,她若深知此况,为何不警醒我?”
听她此言,弄棋垂眸细思了片刻,方应道:“今晨那杯盏果品送来的亦是尤为突然,娘娘怀疑丽妃娘娘······”
“无凭无据,只是揣测罢了。”葭儿端茶便饮,再声叮嘱弄棋道:“丽妃娘娘掌管后宫,一时疏忽也是有的,不管此番是谁在暗算,往后咱们小心些便是,免得再吃他人的暗亏。”
“诺。”
雪夜宁寂,冷风呼啸于北墙,燕平宫内灯火通明,慕容昌胤持剑静守于外,忽而宫门外头有人影闪过,他会意,方对属下叮嘱了几句,而后便缓步朝宫门外行去,待出了宫门只见董萼静立于南墙竹影之下,瞧他来,便简言说了今日葭苑夜宴一事,他闻罢,才知自个儿是白担忧一场不禁缓松了口气,见他这般惊慌之状,董萼神情复杂,奈何暗夜之下,眼前这个少年竟丝毫未曾觉察。宫道那端似有脚步声传来,她闻之,自知此地不宜久留,方后退几步,一闪身便绕过墙面往侧道行去,瞧她去,慕容昌胤转身,瞧着夜下迎面奔来的吕尚子,开口问道:
“何事竟让公公如此高兴?”
“自然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