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昌王还是七八岁的时候,宫里太医院与赵太医有一交好的怪人,与赵太医一般,虽娶妻生子,看起来遵守这世间的公序良俗,可他和赵太医彼此知己,他们都知道对方是如自己一般的怪人。
他们医术精湛,都有资格做太医院的院判,可是谁也不愿意去争夺名誉富贵,一心只扑在钻研医术上。
两人虽然没有利益纠纷,可是医术上却是谁也不服谁,表面总是不和,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才知道,他们是惺惺相惜的。
后来这位孔大夫却一夜之间消失在宫里了。
有人说是因为他给大皇子用错了药,导致大皇子痴傻,因此畏罪潜逃了。也有人说,是他被皇上赐死,因此不见了。
不过一个太医的消失并没有出现多大的波澜,大家当时很快把重点放在了大皇子变成傻子的事上,去投入势力纷争了。
当时平昌王也没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皇上为大皇子的变故十分头疼,彼时宫里原本大皇子和三皇子抗衡的场面一度倾塌,皇上不得不着重提拔他。
本来他与孔太医也不太相熟,只是见过几面,经常听赵太医在背后骂他是疯子罢了。
因此今日见了,孔大夫年岁渐老,相貌有变,平昌王没有一眼就认出来。
还是凌霄霄夸赞他时,他不自在的表情让平昌王主意到了。
若说孔大夫有什么怪癖,就是别人在夸他的时候,他会笑得十分尴尬,好像别人在骂他一样。
一开始平昌王还不敢确定,可是仔细看了看他,逐渐从他脸上沟壑的皱纹里看出来他的面貌时,平昌王便认出了他。
“你真是像他们所说,是畏罪潜逃的?”平昌王的语气里没有疑问,反而有一丝希望得到否定答案的样子。
孔大夫动了两下嘴唇,没有说话。
平昌王知道这其中有曲折,孔大夫定也是背负了很多,便没有追着问,只是道:“你今日现身至此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怕我捉你回去?”
孔大夫还是没有说话。
不知为何,平昌王看着孔大夫,总觉得他不像是那种会卷入纷争的人,他当时出走,定是有别的他认为值得的原因。
不为别的,就为了他方才一心帮自己治病的态度,就比太医院那些各怀鬼胎不温不火的太医强之万倍。
因此见孔大夫局促地不知如何作答,平昌王也不打算追问,只是笑着道:“罢了。只是本王十分好奇,你为何一下子就能将本王平日里吃的药猜个**不离十,还能这么巧,仅凭药的味道就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说到这个,孔大夫终于开口了,而且十分愿意相谈的样子:“王爷这头疼的毛病和皇上十分相像,原来我在太医院的时候,和赵太医那个老不死的打赌,谁先制出来治头疼的良药谁就赢了。只是医术如做人,总有想不到不完美的地方,皇上那头又催得紧,我们最后不得已合力研制了这种药,其中那味我说不能多吃的药,还是我碰巧在山上发现的。”
平昌王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位孔大夫这般游刃有余。
接着孔大夫又道:“方才我还纳闷,王爷怎么会吃多了这种药,因为研制的时候,我还特意嘱咐了赵太医,这种药能不吃则不吃,除非头疼得厉害,才只拿来暂时镇痛,赵太医这个人虽然讨厌,可是行医上却不会出这种纰漏啊。原来是他女儿啊。”
平昌王纳闷地看着孔大夫:“你走的时候,赵太医仿佛还没有收留赵氏,你怎么知道他有个女儿?”
孔大夫笑了笑:“若说我在京中还有什么牵挂,就是赵太医这个老不死的了。但是我又怕给他惹麻烦,只在暗中打探过几次他的消息。他这个女儿啊,啧啧......”
见孔大夫一副对赵氏颇有微词的样子,凌霄霄不禁好奇问:“你见过她?”
孔大夫点了点头:“她游学的时候也来过扬州,我听说了还想帮那个老不死的教教她女儿,可惜。”
凌霄霄见孔大夫欲言又止的样子,解释道:“孔大夫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不瞒孔大夫,赵氏现在已经入了王府,总伺候在王爷身边,孔大夫若有什么知道也不妨告诉我们吧。”
孔大夫点了点头:“这样啊,嗯,也是,她定是要入王府的。我教她的时候,没有告诉她我的身份,许是因为这个,她倒不怎么隐瞒自己的本性。这姑娘聪明是有的,只可惜目的不纯的样子,无论是学医术还是做别的,总是装作清高却私欲甚重的样子,我就觉得赵太医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收养了怎么个女儿。看那姑娘穿戴不凡,可知赵太医是十分宠她的,只是这般看重,未必是好事。”
凌霄霄笑了笑:“赵太医一生无妻无子,偶然得了饿这么个女儿,是要宠惯些的。”
孔大夫摇了摇头:“父母爱子之心高于万物,这本是人之常情,只是作用在好人身上,自是福报,若这孩子不懂事,就是惯子如杀子了。赵太医说不准也要跟着折进去。”
凌霄霄于父母之缘不深,这一世得了个母亲,还是总不得见面,不大听得懂赵太医的话:“有这么严重吗?”
孔大夫看着凌霄霄和善笑道:“娘娘是大家闺秀,自是知书达理,没有太多心思,可不知道这些利害。”
平昌王则没有说别的,只对孔大夫点了点头:“本王会注意的,也会提醒赵太医。”
孔大夫看起来稍微放心地笑了笑:“多谢王爷了。”
送走孔大夫之前,孔大夫还恳求王爷不要把他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今日他肯来,也是因为见平昌王的病症特殊,一时技痒才来的。
平昌王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答应他会替他保密。
凌霄霄将孔大夫送到了大门口,临走前还问了孔大夫:“王爷这头疼的毛病是因为什么呢?”
凌霄霄心里是有担忧的,听说皇上也有这个毛病,担心是遗传的问题,怕长乐今后也会这样。
孔大夫笑了笑:“只是因为常年理事低头看案卷,不是什么大毛病,只要精心养着就好。”
凌霄霄松了口气:不就是颈椎病吗。
送走了孔大夫之后,凌霄霄二话不说将平昌王从床榻上拽了起来,拉着他做颈椎操。
早知道是这个毛病,当初她说什么也不会让赵氏占那么多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