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云琴姐姐她们去边城采买,留我自己在这里守着,宝环也来了。那日她来得十分匆忙,哭哭啼啼的,还给奴婢看她胳膊上的伤,说是谢氏身边的大丫鬟宝珠打她,谢氏也不帮她撑腰,还说宝珠打得好。原因不过是因为她早起扫地时低头打了个呵欠。她说了半天,就说自己实在受不了这种虐待了,要去给娘娘请安,让娘娘收了她。”
凌霄霄紧张的问:“那你怎么说的?”
妙绿回想着道:“我当时说......哦,我说娘娘不在,带着云琴姐姐她们去采买了,她就跟没听见一样,跪在娘娘的帐外一叠声儿地大哭哀求,听到里头真没动静了,又说要在这等着娘娘回来。我赶紧好言好语半推半赶把她劝了回去,这才作罢。”
凌霄霄心里一个机灵:“她在哪哭了多久?”
妙绿道:“奴婢不记得了,总归有半个时辰。”
凌霄霄又问:“哭了这么久,谢氏那头都不知道?也没派人把她拉回去?”
妙绿忽然有些恍然:“对哦!她哭的很大声,引得路过的士兵都纷纷侧目。她这么大声地求娘娘收了她,这么直白地要倒戈向咱们,谢氏那头居然也没动静?她还能好好回去接着当差?真是奇了。”
凌霄霄无奈看着妙绿:“还好你不算笨,没真对她交心,否则可要糟了。今后别叫她来了。她若再来,景念,你去与她说说道理。”
云琴毛遂自荐:“娘娘,要不我去吧?保证叫这个小妮子再不敢装模做样地来打探。”
凌霄霄笑着道:“不叫你去,就是怕你把话说得太难听,那边拿住了把柄又要来闹,我可吃不消。”
凌霄霄这些日实在没精力再应付这些了。从前当卧底时,总还能间隔个两月做休假,如今倒好,没日没夜地要动脑子应付,凌霄霄实在有些疲累了。
况且她现在心里还揣着一个心事,令她有些坐立难安。
不知黛奴如何了。
她若被秦郎拒绝,后又知道凌霄霄是个暗探,那她做借口去秦郎家偷了机密,现在恐怕又是伤心又是懊恼,心中满是恨意吧。
平昌王派去边界驻扎的士兵,已经去了三日了,大月国那头静悄悄的,并无什么动静。这股子安静更加叫凌霄霄不安。
只恐怕是暴风雨来袭前的宁静。
只不过,凌霄霄对这件事的担心还没出十日,军营里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让凌霄霄头疼不已。
军营里常年没有女人,最近却接二连三主主仆仆地来了好几个,眼下又来了一个。
来者看起来比凌霄霄大个两三岁,通身穿着素色的衣裙,料子看起来没有特别名贵,可比之寻常人,也算十分讲究了。至于长相,可以说是清丽秀婉,像是开在山涧的山茶,有一种脱离世俗的飘逸之感,令人想靠近,又怕打扰到了她的美丽。
这女子来了之后,直奔了将军的营帐,开口便是带着些责备的关怀:“爹爹若不与我说,王爷是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若是寻常女子这么对平昌王说话,只怕他早就翻脸了,可是面对这个女子,王爷只是笑了笑,甚至有些心虚道:“本王瞒你什么了,你这不是来了?赵太医可还安好?”
那女子搁下身上背者的药匣,从里头翻找出一颗丸药,又拿出银针来,走到平昌王面前才道:“没说什么,就说我既然游历归来,也该收收心思,该好好回来侍奉王爷了。吃了。”
平昌王看着她手里的药丸,不由皱眉道:“能不吃吗?苦的很。”
女子翻了个白眼道:“这是我新配的药方,没那么苦了,赶紧吃。若不吃,看我怎么跟我爹告状。”
王爷立马张嘴吃了下去。
比之吃药,平昌王更怕听赵太医絮絮叨叨在他跟前念经。
女子见他吃了,这才露出笑容来,整理着银针,看着平昌王桌子上的文书道:“王爷在忙啊,那就待会儿行针吧。反正药吃下去,还得等一会儿才能起作用。”
平昌王笑着点点头,立马低头开始忙起了自己的事。
平昌王从小到大,最尊敬的有两个人,就是他的父皇和母妃。若说怕谁,那便是赵太医和眼前的这位了。
赵太医一生没有娶妻,膝下也无亲生子女,只有这么一个收养的女儿,取名为赵佩兰。
赵佩兰打懂事起就跟着赵太医学习,只是身为女子有许多顾忌,不能成为赵太医的传人。
年岁渐长之后,她觉得她爹的医术已经足够能帮到平昌王,自己显得多余了,于是就不再跟着赵太医学习,而是出门去游历,一走就是三年,方才归来。
赵太医原本是想将通身的本事都教了她,奈何她学医只为平昌王,知道自己不能更好地帮平昌王,便不肯学了。赵太医半年多前才抓着凌霄霄要传授本领——女儿不听话,他也舍不得强行逼迫。
至于平昌王为何怕赵佩兰,就是因为她太过关心平昌王的身体,比之她爹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每她替赵太医送药来,平昌王若不肯吃,她定扭头就去告状,一点情面不留,渐渐的,平昌王便对她如对赵太医一般,提起来就心里发怵。
一早听说她学成归来了,按照原先的旧例,赵太医不能跟着王爷四处奔走,便会派自己的女儿来看着他。可王爷不想在自己身边按个管事婆,就没传话到京中去让她来。
赵佩兰毫不犹豫地就不请自来了。
在她的印象里,王爷是一刻离了医者都不成的。
许是平昌王在边陲奔波劳碌受了风,不知怎么年纪轻轻就落下了一个头疼的毛病。
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平昌王自己也没当回事,平常也不太与别人提起,就连凌霄霄都不知道他有这个毛病。
可是赵佩兰把这看成比天还大的事,总要跟在他身边时时帮他治疗缓解,才能安心。
平昌王自顾自坐着处理自己的事,赵佩容便在旁边整理药匣,过一会儿又端着医术看了起来。
过了良久,赵佩容心猿意马地看着医书,看得实在不耐烦了,便丢下面子问起来:“听说王爷新得一个慧妃,甚是传奇,颇受宠爱,王爷连来这里,都把她带来了?”
方才赵佩容进门问那一句“瞒我到什么时候”,除了表面意思,其实也有这一层。
平昌王专心看着自己的文书,不假思索道:“不是宠爱,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