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封王赐府
白怡正在和明林对瞪,乍一听皇帝的问话甚至没反应过来,跟着重复了一遍,“让明林还俗?”
“是啊。”皇帝敲了下桌板,“你觉得怎么样?”
“这……”白怡心里高兴,可又不能表现的太过,略显矜持的低头,“这事圣上跟明林说才是,跟我说我也没主意。”
“嗯,也对。”皇帝点点头,又喝了口茶,声音更温柔了,“那就说说跟你有关的事,你来拿个主意——可想当皇后?”
“啪!”杯子落地的碎瓷声在落针可闻的大殿里及其刺耳,几乎是和着皇帝的问话一同出声。
明林指着地上的杯子,状似无辜的问,“咦?杯子怎么自己跑到地上去了?”
说完了就弯腰去捡碎瓷片,才捡了两块,忽然“嘶——”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左手捧着右手的手腕,看着白怡的方向撇嘴,“划破手了。”
这不是骗人,是真破了,豆粒儿大的血珠子就凝在食指的手指肚上,一晃就顺着指头滑落下去。
皇帝皱了下眉,“用不用传御医?”
明林已经把这新制的僧袍掀起来一截按住了伤口止血,摇摇头答道,“不要紧,就是这杯子……”
“放那吧,一会儿让人进来收拾。”皇帝摆摆手,被他这一打岔,开始跟白怡说的话倒不好接着说了。
他瞅了明林一眼,没想到小和尚的花花肠子还挺多。
“你的户籍册子我已经命人去造了,当年……你的户籍已经被销,所以需要重新登个新的。还有翔安侯的冤案,你放心,我也已经让大理寺和刑部重审,翔安侯对我有大恩,先帝当年已经觉察了五皇子有异心,只是察觉的太晚无力回天,那时我才出生不足三个月,先帝就写了那封赐我我为皇太孙的密旨交于翔安侯保管,甚至要求我母亲把我也交给翔安侯,然后下旨令翔安侯携带大批人马物资去列国周游谈判,互通有无。”皇帝就这么把当年的事说出来给白怡听,也不顾忌还有明林在场,“过了两年多,翔安侯带着几十个国家的贡品和缔盟书回来了,已经靠着造反登上皇位的五皇子为了名声只能对他大封特封,可心里对翔安侯是极其不信任的,还总怀疑他手里有先帝的遗旨。翔安侯没地方安置我,便跟才战胜归来的李大将军求助,造反逼宫的时候李将军在边关打仗,中了敌人的埋伏险些丧命,多亏副将救下他又背着他到了山里一个村子里养伤,后来副将跟村里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成了亲,有了孩子,再后来,李将军一路摸回京城,发现朝里已经物是人非,可边关百姓还在受苦,他没心思参与朝中勾心斗角的事,挂帅领兵再次回了战场,打了个漂亮的胜仗。可惜他的副将却战死疆场,大将军照着副将的遗愿去找了当时救了他们的农家女,把母子二人一起接回京城想要安排好了照顾起来。”
说了这么多有些渴,他给那两人消化这段历史的时间,喝了一大口水才继续道,“他接回那母子二人时,正是翔安侯去找他的时候,两人一合计,干脆也不说那孩子是副将的孩子了,直接把人安排在京郊的庄子里,只说我是他在外生的孩子,至于另一个孩子……”
“是萧钦?”白怡问了句。
“是。那位副将姓萧。”皇帝微不可闻的叹息了声,“我父亲尚为太子时,翔安侯是他志趣相投的好友,大将军是教过他骑术弓箭的老师,我父亲被杀害后,全靠两位恩人将我抚育长大,甚至因为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白怡,不,杨芃,你现在知道令尊对我的恩情有多大了,根本不是一个院子一个铺子能抵得了的,我说了保你一世荣华保你再不受颠沛流离,都是认真的,这天下是翔安侯替我守着的,我想和你一起坐在最高位上,你愿意么?”
前头说故事的时候明林还听得很认真,甚至在皇帝细数他父亲惨死的那段时心里充满了同情,可后面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当着他的面就开始……开始勾引白怡了呢!而且怎么那么会说!那些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明林看着白怡泛红的眼角,不确定她这是想起来父亲了难过还是听了皇帝的话感动,不管是哪种,反正他都不想看着她哭。
他想故技重施的再摔次杯子,可手边什么能碰倒的东西都没了。
心里着急,他想都不想的就打破了皇帝和白怡“含情脉脉”的气氛,“圣上!您不是说要下旨让我还俗嘛!”
“啊?啊……”皇帝不看白怡了,目光定在明林身上,“是,有这个打算,你怎么想的?”
“我觉得您这个想法挺好的。”明林重重的点了点头,眼角余光瞥向白怡,心里暗暗着急,“就是不知道太上皇能不能同意?”
“哼。”提起太上皇,温澈的语气充满了冷漠,“太上皇身体不适,自然不必为这些琐事烦心了,有朕做主就是。”
想让明林还俗,有许多考量,有那么一半原因是觉得明林在寺里过的清苦,想让他母子、姐弟团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政局考量,年幼的皇子他派了心腹教着伴着送去各个封地当个名义上的郡王,至于三皇子之流只怕是要和太上皇一样好吃好喝的供着,却再也不能出府宅方寸了。而明林,这位一出生就带着贵重命格的仙灵,大将军的外孙,修了十几年佛的出家人,他自己也颇喜欢的这么一个前六皇子,便是他用来表现自己仁政的最好人选。他要让朝臣服气敬重,不靠着暴虐和残杀,他一个人都不杀,就算恨极了那位太上皇他也不会要他的命,比死更难受的是痛苦的活着,这一点儿在他无能为力报仇雪恨的时候深有感触。
他知道大将军原本是不打算告诉他这些身世的,如果不是他和萧钦玩闹的时候误打误撞的进了别院的暗室,翻出了那块玉佩和诏书,然后又跑去找大将军刨根问底,那他现在或许就是个将军府的二公子,虽是庶出却并没受什么苦,还有个冷面的爹和慈祥的姨娘。
可惜一切都是天意,命运这东西有时候就是那么寸,被你赶上了真没处说理去。
就像此刻殿里坐着的这三人,明明身份都是无比尊贵的,可从小都没过上什么正常孩子的生活。
因为提起了“太上皇”,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硬。白怡收拾好了情绪,跪下去跟皇帝谢恩,谢他为自己父亲翻案,也谢他有求娶之心,“恕民女无福消受圣恩,只想安稳度过余生,当不起皇后一位。”
这答案皇帝早就猜到了,再提一次,一是怕她改了主意愿意再给她次机会,二是……他觉得逗明林好像挺有意思的。
既然白怡没把她和明林的事说破,皇帝也就顾着她那份颜面没再追问。
“既然你心意已决,朕也不会强人所难。”皇帝看着明林略显紧张的神情,连日来的烦闷都消散了不少,故意加了一句,“只是这中宫之位一日未决,你就仍有反悔的权力。”
嗯,吓得小和尚的脚都绷起来了,效果不错。
从宫里回将军府,明林和白怡一起坐在马车里头,萧钦说京城还不安生,让他们在将军府多呆些日子。
眼下,白怡还在为皇帝说起的那段故事默默伤感,想到自己的父亲做的那些义举,想着他当年领队周游各国时的风姿,心一痛一痛的。
明林探着头看她失神的模样,说的话酸溜溜的,“小花姐,你不会是在后悔吧?”
白怡抬了下眼皮,“后悔没把你踹下车跟着跑?”
“哼唧。”明林低着头看自己被割破的手指头,往白怡面前一伸,“疼死了。”
白怡拉着他的手腕看了看,发现那道口子确实挺深,看着心里都哆嗦,她把他的手一扔,“自己找的,你赖谁?”
“没说赖你。”明林把手收回去,又指着自己衣服上的血迹跟她说,“罚你回去帮我把这件衣服洗了。”
“罚我?”白怡原本还在忧愁身世,被他这么一搅活心思全跑了,“为什么要罚我?”
“因为我手破了你没给我个手帕让我包着,结果我就把衣服弄脏了。”明林说的理直气壮。
“你也没问我要啊。”白怡气笑了。
“你应该主动给我啊,你当时肯定光想着要当皇后的事了。”明林振振有辞的控诉着,“要不是我摔了杯子说不定你就答应了。”
“你再胡说就自己跳下马车吧。”白怡把车窗的帘子打开,扭头看向外面。
明林跟过去把帘子给放下,把自己的脸贴在车厢壁上求关注,“你不能信他的话,真的,他可会说谎了,你记不记得之前在安城的时候,他还跟我说过我为什么被送去寺里,他还说柔妃娘娘是为了争宠才不要我的,他就爱骗人!所以他说的什么一世荣华,什么什么什么的,那些好听的话,他也会跟别的女人说的,你不要相信。”
白怡扭过头去不看他,嘴角偷着翘起来,“他说话骗人,你说的就不骗人了么?你之前还骗我说什么天大的事要商量,让我去你院里呢。”
明林跟着她的脸走,她转了方向,他就换到另一边,在拥挤的车厢里来回挪动着,“我不骗人,出家人不打诳语。”他这么说完了,想起来自己很快就不是出家人了,一扬头,蹙着眉看她眼睛。
“而且我为了你连佛都不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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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