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们请稍候。”灵隐的知客僧听明白了慕容问他们的来意,向三人行了礼,转身返回了寺中。
“什么意思?”等了好半天,寺中再无动静,丁玄武有些不耐烦。
“莫急莫急。灵隐是吴越最大的一处寺庙,自然得有些派头。”慕容问笑道。
“我倒是不是急,但你看看那边,是什么情况?”丁玄武指着山下西湖方向说。
慕容问随他手势看过去,却也不禁动容。
此时夜色已笼,虽有秋月当空,光线毕竟暗淡,何况节气已是深秋,夜游西湖的客人稀少,渔舟更是早已入港。
但这一会儿工夫,却有不少轻舟自城池方向朝灵隐这边快速驶来,舟上还点着灯笼火把,显然是大张旗鼓,有备而来。
再看南山和北山二处,山间小道也蜿蜒着灯火。
不是军队夜行还能有其它可能性吗?
“这是冲我们来的?”于零儿一把抓住慕容问的手臂惊呼道。
“看样子不会错。钱镠在食古堂找不到我们,也知道要到灵隐来寻找法海传信二人。只是没想到他的性子这么急,居然一夜都等不了。”慕容问说。
“他找我们做啥?难道他还怕我们不利于他,要加害我们?”于零儿有些吃惊。
“本来倒也不至于。但有天启在,事情就难说了。”慕容问说。
“不会的。”于零儿摇头说,“和钱镠相处些天,我相信他,不是这样的坏人。”
“你倒是对他有信心,我可不敢把命交到他手上。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帝王,你见过哪个帝王手上没沾着鲜血的?”丁玄武说着转向慕容问,“不行我们先避一避。”
慕容问还没回答,灵隐山门又一次打开了,还是原来那个知客僧,面带欠意地说:“三位施主,久候了。师傅们都在做晚课,不便打搅。刚才遍查寺中近些日子挂单的僧人,却并无三位施主寻访的师傅。”说着便欲关上山门。
“且慢。”慕容问说:“灵隐附近还有多少其它寺庙?”
“这个可就多了。法喜寺、法镜寺、韬光寺、永福寺、上天竺、中天竺、下天竺……”知客僧扳着手指一一数来。
“这么多,一家一家找,得找到什么时候去。”于零儿啧然有声。
“不用这么复杂。”慕容问说:“法海既然知道我们会过来,定然会留下线索。”
“线索?”于零儿环顾左右,“莫非他会将他的去处写在这黄墙之上留给我们看?”
“你以为是农村里计划生育的的标语,都刷在村口最醒目的地方?”丁玄武气道:“法海怎么说也是一代高僧,他的线索,定然是充满玄机,有缘人自然一目了然,无缘人却是目瞪口呆。”说着丁玄武已然朝着灵隐对面的飞来峰,作出了目瞪口呆的模样。
飞来峰是灵隐寺前的一座小小山峰,说来奇怪,灵隐周边的群山,均是江南一带的和缓温柔模样,唯独这灵隐寺前的飞来峰却是怪石嵯峨,风景绝异,难怪印度僧人慧理到了这里会大称怪异:“此乃中天竺国灵鹫山之小岭,不知何以飞来?”。
其实慧理也是少见多怪,西湖周边这样的山岩并不少见,比如北岸的宝石山,山中多红色宝石模样岩石,乃是火山岩,与旁边的山峰也是大不相同,若是慧理见到,不是又要大吃一惊了。
自灵隐寺在飞来峰前建寺以后,飞来峰的石窟便成为雕刻各种佛像的绝佳之处,满山遍地,能刻东西的地方,不是雕了佛像,便是刻了观音。
不过丁玄武倒不是因为飞来峰的石刻吃惊,他目光所向,却是峰前的冷泉飞瀑前,那一群群的萤火虫。
萤火虫夏夜最多,到秋天便极少见,像这样成群结队的,更是鲜有。
更稀罕的是,它们分明在冷泉飞瀑前排成了一个个字,在冷泉晶莹的水滴反射下,显得格外明显。
“沿溪上百米,藏身飞来峰,泓龙窟深处,别有一洞天。”于零儿认真地读着萤火虫列出的文字,待她读完,萤火虫便不再显现光影。
“不就是说他们俩在泓龙洞里嘛,还弄出一首诗来,又不见得有多少文采。”于零儿说,“可怜这些萤火虫,天天在这儿排练,自夏而秋,要是我们再晚来几天,累死他们。”
“多关心关心自己吧。”丁玄武工作关系,对飞来峰自然熟悉,此时已经率先摸黑朝飞来峰的山腹之中行去。
“慕容,你不是有手机么?照个明啊。”于零儿深一脚浅一脚的,一脚踩在冷泉石头上差点滑倒,另一脚老实不客气地踩到了溪中,被溪水冰得跳了起来。
“我就那一点电了,不知道要坚持几天。”慕容问说:“用光了可没地方充电去。大小姐,你就将就着一点吧。”
幸好龙泓洞距离灵隐寺山门并远,像法海介绍的那样,不过百米左右,于零儿提前衣服裙摆,总算也摸到了洞口。
不远处,钱镠的部下竟已到了灵隐寺前,将山门拍得山响:“皇上有旨,着显晖法师听旨。”显晖法师是当时灵隐寺的方丈,来人直呼其名,可见得确实是手中持有钱镠圣旨。
灵隐寺山门大开,比刚才慕容问他们三人敲门时只开了一条小缝,不可同日而语。
将官们进了寺中,兵丁围在寺前,一时半会儿倒是没人留意飞来峰中的慕容问他们。但山野静寂,三人连呼吸都放慢速度,怕惊动鸟雀。
“我们是在龙泓洞中了,法海又在哪里?”于零儿在慕容问耳边悄悄地说。
“别有一洞天。传说这飞来峰大小七十二洞穴,洞洞相连,与龙泓比邻的洞窟,没有二十也有十八,他又指是哪个洞天?”丁玄武也自疑惑。
“七十二洞天也只是传说而已,中国古人喜欢凑数字玩,当不得真的。这龙泓洞起码到我们那个时代,仅仅是一个独立的洞穴而已,只是因为有名的一线天也在此洞,才比较出名。”慕容问说,“法海说得如此明确,那就必然在这附近。”
“可是附近什么都没有。”于零儿说,“还有什么一线天,我到灵隐好几次,从来没有看到什么一线天。”
“呵呵,灵隐天天人满为患,你能够挤出一条路来行走就不错了,还想看什么一线天?”丁玄武说,“现在周遭别说人,鬼影子也没一个,倒是正好寻找一线天了。零儿你到是找找看,一线天在哪里?”
“哪有那个闲工夫。”于零儿说:“法海传信两个家伙躲到哪里去了,一天到晚捉迷藏,烦死人。”
“闲着也是闲着。”丁玄武在一块岩石上坐下,“着急也着急不来。”
“好吧。”于零儿挨着丁玄武坐下说:“那你说一线天在哪里?你找得到?”
“别听丁玄武瞎扯,一线天是洞顶的一条细缝,须得阳光正好的时候,你的眼睛又正对着那细缝,便可看到一线日光。现在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不要说在洞中,便是洞外也看不清道路景物,哪里找得到什么一线天?”慕容问见于零儿当真上了丁玄武的当,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我偏偏就看到了。”于零儿却不服气地指着洞顶说:“你们瞧那儿,隐隐发光的,不就应该是一线天吗?”
“见鬼了。”丁玄武顺着于零儿指的方向看过去,脖子仰得发酸,却什么也没看到。
“丁玄武你也会上零儿的当啊。”若不是怕洞外的兵丁听到,慕容问非大声笑出来不可。
“好啊零儿,你也会使坏了。”丁玄武正在想办法怎么报一箭之仇,不料于零儿却十分严肃地回答:“没有没有。那儿真的有光线。”
慕容问一咬牙,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朝于零儿指的方向照了过去。
只见那个位置正是一尊佛像的头部,此时在手机光线的照耀下,佛像的螺发顶部更是显现晶莹剔透的质感。
慕容问和丁玄武对视了一眼,先后纵身跃起。
佛像并不甚高,但也有七八米的样子。无论慕容问还是丁玄武,均不可能一跃之下便能达到如此高度。
慕容问先跳了约有四米多高的样子,正在上升势头将尽之时,丁玄武跃起在他脚下猛力一推,慕容问借力再跃,正好伸手够到了佛像的顶部。
“是什么?”等慕容问落地,丁玄武和于零儿立刻围了上去。
“青玉枝。”法海竟将青玉枝藏在这龙泓洞的佛像头上。
于零儿一声欢呼,在夜晚的洞穴中听得特别清晰,回声阵阵,经久不息,吓得她赶紧以手掩嘴。
慕容问说:“别高兴得太早。法海和传信二人,还有玉蝉,并没有其它线索。”
于零儿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们刚到吴越,就有这么大的进展,当然可喜可贺。要不我们去河坊街庆祝一番?”
丁玄武笑道:“零儿这是饿了吧。”
于零儿说:“刚才我看路边那么多的小吃,比我们那时候的河坊街上的东西还要多,却被你们急匆匆拖走。”
慕容问和丁玄武仔细寻找,并无其它线索,二人也早就饿了,被于零儿这么一说,勾起了腹中饥火,只是城门已关,有心回去也无法进城,须得熬到第二天天明了。
“也许我们去灵隐寺中能化得一些素斋充饥?”于零儿说。
“只有和尚出来化缘,哪有去庙中讨饭的。”丁玄武说。
“不对吧。那些饥荒之年,不都是庵、庙的尼姑和尚们,在门口排下大锅施粥给穷人的吗?”于零儿不服气地说。
“零儿说得也有道理。这洞里也找不出啥来了,不如再去灵隐寺求得一夜安息,明天再作计较。”慕容问话音未落,洞穴却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
“叫你们等我你们不等,跑到这荒郊野岭的来吃西北风。”施施然走进来的,不是钱镠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