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病房婚礼如歌似泣（4）
第四个案卷出奇的简单，甚至可以不认为是案卷，因为那里面除了《西湖晚报》对江****和赵灵婚礼的报道剪报外，就是一份赵灵的笔录。
丁玄武之所以把这份东西和另外三份一起拿过来，还是因为他们和另外三个案子一样，和《相亲相爱》有关。
而在笔录的最后，丁玄武记录了赵灵反复提到的一句话：你们也要当心。
他在这句话下面划了两条重重的横线，在后面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你们到底指的是谁？当心到底要当心什么？
李天合手指颤抖，指着案卷中的那句话，问丁玄武：“你也听到了？”然后又看看了慕容问和于零儿：“现在你们知道这不是我的癔想了。他确实说过，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丁玄武却说：“他也未必知道什么。那天我反复问他，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也许是偶然，也许是天意，端午节的第二天，丁玄武加完班回家的时候，已近午夜。但他走过解放路口，却看到医院旁边围了很多人。凭着职业的敏感和警察的责任心，丁玄武去了解情况，知道有一个醉汉砸了路边停的小车玻璃，打了一个去阻止的协警，这会儿正坐在地上大哭。
有认识的人说，这个醉汉就是报纸电视上刚刚报道过的病房婚礼的主角，新郎赵灵。
丁玄武的心一下子就被拎了起来。
端午节已经发生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跟《相亲相爱》有关。丁玄武马上叫医院的保安，把赵灵带到了医院的保卫室。丁玄武就在这里对赵灵进行了问询。
在医生和护士的精心护理下，倒也算平安度过了婚礼。婚礼结束的第二天，江****也被转移回了血液科的病房。
赵灵很累，但仍然无法入睡。
和婚礼相关的东西都撤了，或者被亲戚朋友带回了新房。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没人把那坛女儿红带走。
他盯着那坛女儿红，鬼使神差地倒了一杯，又一杯。
藏了三十年，封泥再好，也会被蒸发掉一些，酒只剩下了三分之二，却更醇厚。
赵灵的酒量本来不差，平时在酒桌上也能够呼风唤雨。
但可能是这段时间太累。
也可能是他根本就是自己想醉。
不过三纸杯，他居然已经神志不清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了病房，走出了医院大门。
“你是赵灵？”丁玄武给他泡了杯茶。
“是。”赵灵瞪着血红的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警察，又环顾了一下周围，说：“我这是在哪里。”
“刚才你做什么你不知道？”丁玄武说。
赵灵摇了摇头。
“你把医院边上的小车砸坏了好几辆。”
“噢。”赵灵好像根本不关心自己做了什么事，这些事是不是会被追究法律责任。
“你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老婆。还跑去喝什么酒。”丁玄武生气地说。
“我没有喝酒。”赵灵眼睛直直地说：“是酒自己跑到我嘴里来的。”
酒鬼丁玄武见得多了。有唱的有跳的，有闷声不响却拼命地打自己耳光的。有指着领导鼻子开骂的，有走错家门的。
有一天丁玄武回家的时候，还发现小区花坛里睡了个男人，脱得只剩一条内裤，枕着一只鞋，还在做梦发出笑声。
“你老婆病危，就在旁边病房里你还知道不？”丁玄武真想上去扇赵灵一耳光。
“老婆，啊，江****。哈哈哈哈哈哈。”丁玄武突然笑了起来。“是的，我刚刚结婚，我是新郎。但我老婆快要死了，你知道吗？”
丁玄武发现赵灵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这也是醉鬼的典型表现。
赵灵突然神秘地说：“那都是假的。”
丁玄武说：“什么是假的？”
赵灵说：“婚礼啊。婚礼是假的。是我演给他们看的。”说着拿手指指了指天。
“胡说八道。电视和报纸都登了。”丁玄武看到保安室里正好有当天的报纸，便拿过来给丁玄武看。“这是谁？”
报纸的头版就登了赵灵和江****婚礼的照片，正是赵灵将戒指套在江****手指上的瞬间。
赵灵手颤抖着拿过报纸，突然远远地把报纸扔了出去，“都是假的。”
丁玄武莫名其妙，“这不是你和江****的婚礼吗？”
赵灵的神志突然好像清醒了过来，但眼中的灵光仅仅这么一闪即逝，然后又是一副醉鬼的样子，“婚礼是真的，但我和江****都是假的。”
丁玄武叹息了一声，同情地看着赵灵，心想：这男人，可能是受的刺激太重，已经疯了。
赵灵却像是看出丁玄武的想法，轻轻地说：“我没醉。警察同志，你相信我。我真的没醉。我只是心里难受，我难受啊。”
他们的婚礼是端午节杭州的一大新闻，丁玄武当然知道前因后果，虽然作为刑警，他看到过比这更惨的场面，但现在他也是打心里可怜赵灵。
但赵灵忽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双手又狠命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好像要把什么东西赶出去：“我是被诅咒的。我们的感情是被诅咒的。”
丁玄武说：“什么诅咒？谁在威胁你？”
赵灵自言自语地说：“可是为什么落到了****的头上，为什么不是我。”
案卷中的笔录就到此为止，于零儿看得摸不着头脑，急着问丁玄武，那后来呢？他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说他的感情是被诅咒的？是因为江****得了重病吗？
丁玄武说：“我也问不出来。后来医院的医生来了，带他去急诊室给他挂了盐水。我把外面的车被砸的事情移交给了派出所。再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他完全清醒了，一个劲地跟我道歉，感谢我，说那些车的损失他都会赔的，没什么特别的情况了。”
“不是没别的特别情况。是他想明白了，但他不知道如果说出真相，是不是会给已经命悬一线的江****带来灭顶之灾，只好这么隐隐约约地提醒我和子榛。”李天合脸色也变得灰白，“难道，这都是命中注定的？难道我和子榛也会落到这样的结局？”
慕容问摆了摆手，眼神坚定地说：“现在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天合你不能就此放弃。”说着若有所思地停住了，转而问于零儿：“零儿，我们四个人里面，你是刚刚知道所有的这些情况的。丁玄武了解得最多，但反而容易被案情迷惑，走不出来。天合跟这些当事人都有交集，跟江****更是颇有渊源，已经跟半个当事人一样了，容易先入为主。所以我想听你说说想法。”
于零儿一点头绪都没有，“这四件事情拿到一起，是因为丁玄武觉得他们都是通过《相亲相爱》节目认识的，但《相亲相爱》节目播出这么多期了，也就是这四对有点问题。我觉得未必跟节目一定扯得上关系啊。”
到底是电视台节目组的人，于零儿第一个就反对把四个案子和《相亲相爱》联系起来。
丁玄武不以为然，正要反驳，慕容问却不等他说话便接口说：“分析得有道理。你接着说，你想到了什么都要说出来。有时候局外人的一句话，反而会让人如醍醐灌顶。”
于零儿心中奇怪，慕容问好像跟这四个案子也一点关系都没有吧，他不也是局外人呢？从食古堂来看，他的人生阅历和生活经验，不知道应该比自己丰富多少，怎么他不说，偏要让自己说。
难道他已经有答案了？
但看他的表情，似乎又不是很像。
于零儿心想：你们一个跟电视台介绍自己是心理学家，一个是刑警，还有一个私人侦探，都应该判断得比我准，现在你们却要听我的意见，可见明的你们都想过了，我也不可能比你们分析得更透彻。我就胡说一个，叫你们大吃一惊也好，便点了点头说：“我发现了一个神秘的地方。”
她一边说一边沾了点茶水，在茶几上写了起来：玉佩、艾草、钟馗、雄黄酒。
然后得意地抬起头说：“太晚了，我得回家了，要不妈妈要急死了。”
于零儿是刚才听慕容问介绍端午节的时候，说到艾草、钟馗像、雄黄酒都是端午避邪的东西，正好这几个案子发生在端午节里，还都出现了这几样东西，那玉佩倒是没听说跟端午有什么相关的，但中国古人也一直认为玉是可以辟邪的，便把玉佩也扯了进来，写了这四样东西给大家看。
那意思便是，这四个案子的当事人，都是撞了邪了。
于零儿的本意是胡弄个玄虚，让那三个大男人废点脑筋，不料她站起身要告辞时，却见那三个大男人竟坐在那儿面面相觑，没人准备送她出门。
丁玄武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果然是中国传媒大学的毕业生，智商就是高。”
于零儿以为丁玄武在嘲笑她，但这时候她一心只想着赶紧回家，也没心思跟丁玄武斗嘴。却看到慕容问一拍茶几说：“这就是最后一块拼图了。”
这一下反而弄得于零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索性叫了起来：“你们什么意思？都没人送我一下吗？”
三人这才赶紧站起身来，丁玄武率先走了出去。
慕容问却对于零儿说：“啊，零儿，对不起，你说的这个太重要了，线索已经串起来了。”
于零儿倒是停住了身形，待要问什么线索，又是串起了什么东西，但慕容问已经拉开了房门，那意思是不想再讨论下去了。
李天合急着对慕容说：“你不要卖关子了。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慕容问说：“天合你放心，答案很快就能够揭晓的。”
李天合低着头离开食古堂，却没有一点放心的意思在里面。
虽然杭州的治安相当不错，但这都过了午夜时间，要叫于零儿一个人回家，她还真有点犯悚。
不过先走出一步的丁玄武这时候却已经把警车开到了大门口，打开车门在等着于零儿。
于零儿坐过各种各样的车，坐警车还是第一回，不由得笑了起来：“丁玄武，你这是公车私用。”
丁玄武却严肃地说：“今天晚上哪里有一点私事了？我这是公车公用，为党国加班加点呢。”
李天合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不过他的车不是警车，在河坊街找不到地方停，停在旁边吴山广场的停车场里。
于零儿坐进丁玄武的警车，还没坐好，便笑了起来，指着他车上的钟说：“丁警官，你的钟坏了。”
丁玄武看了一眼钟说：“没坏啊。”
于零儿边说边摸出了手机说：“我来的时候都快十一点了，这几个案子看下来，起码两三个小时过去了，你这儿才十一点五十七分，肯定不对。”但她自己的手机上的时间却也显示着同一时间。于零儿不禁傻了眼，“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么长时间才过了不到一个小时。”
这时候，她的手机短信提醒的声音也疯狂地响了起来。
一条，两条，十条，二十条，一直停在二十八条的地方才结束。
全都是于零儿妈妈和姜军岩发的短信。
第一条是妈妈发的：零儿，你在哪里？为什么关机？
第二条也是妈妈发的：零儿，看到短信快给妈妈打个电话。
第三条说：零儿，你到底怎么了？别吓妈妈啊。
然后是姜军岩发的：你妈妈刚才给我打了电话，说找不到你，你也太不懂事了。这么大的人还让妈妈担心。
后面就是他们越来越担心的话。
到第二十八条，姜军岩已经说要到派出所报案了。
奇怪的是，刚才在食古堂里面，手机并没有关机，也没有听到电话响或者有短信进来啊。
于零儿赶紧给妈妈拨通了电话。
被妈妈好好地埋怨了一通，还被姜军岩接过电话训斥了一顿，于零儿才知道原来姜军岩也找不到于零儿，又怕于妈妈急坏了身体，就先到她家里跟于妈妈一起等她。
丁玄武见她打完电话一脸疑惑的样子，淡定地说：“慕容问那儿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我早就见惯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