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餐, 淼淼和霍斯衍回实验室上班,在地下停车场等电梯时,他忽然长手一勾, 把她带到了柱子后面,抱住,两人的身体密密实实地贴合着。淼淼靠在他胸口,听着那沉稳有力的跳动,她笑着问:“霍先生,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霍斯衍沉吟道:“感觉就像, 以为会被判缓刑, 结果无罪释放。”
他深深地感激岳父岳母的开明与宽容, 心里也清楚, 除了自己的主动坦诚外, 这些更多的是建立在他们疼爱女儿的基础上, 想到这里,他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
淼淼猜测爸爸态度转变, 应该是妈妈昨晚给他做了思想工作:“我之前以为妈妈那关会比较难过。”
没想到完全相反。
“你爸妈很爱你。”
淼淼抿嘴偷笑, 所以不是她才会犯这种错误啊, 婚姻的结合果然很奇妙, 不仅是双方建立长久的合法亲密关系,连亲人也可以共享, 她学着他的语气:“第一次。”
霍斯衍也跟着笑,低下来蹭她鼻尖:“霍太太想怎么惩罚我?”
“怎么样都可以?”
“嗯……”大概是心情真的好到了极点吧,他认真思考几秒后, 眼角染上几分情愫,“一般不建议在床以外的地方执行。”
又不正经了。
“当然,如果你喜欢浴室,或者阳台……”
淼淼直接捂住他嘴巴,他拿开她的手,吻了下来。
温柔缱绻的一个吻,诉尽了彼此的心声。
结束后,淼淼脸色微红,双眸含水,她缓了好几分钟才来到实验室,大家都在埋头认真工作,没人留意到她的异样,倒是经过茶水间的时候,撞见倚在门边慢悠悠喝咖啡的周逢玉。
作为情场老手,又擅长察言观色的他,轻飘飘扫一眼,便知道她刚刚发生了什么,心里暗笑,闷骚的人骚起来果然没其他人什么事。
唉,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
周逢玉扭了扭脖子,因为伤腿空窗太久,好不容易有时间有心思出去泡妞了,结果一头栽进霍斯衍挖的深坑,想爬出来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实验室放眼看去……不看也罢,零零星星,就三个女的,两个有主,剩下一个顶着性冷淡脸的高冷御姐艾书,又不是他的菜,他还是喜欢小鸟依人型的。
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人,一下子只能吃素,闲云野鹤,无拘无束的日子也被无情终结了,还有比这更惨无人道的事吗?
出来混,始终是要还的。
周逢玉一大早起来上班,起床气作祟,有些不厚道地希望霍斯衍在他岳父岳母那儿碰壁,毕竟从他恋爱以来,路走得太顺了,叫人羡慕得牙痒痒,可看淼淼的表情,便知道自己注定是要失望的了,顿时连喝咖啡的兴致都没了。
淼淼见他垂头丧气的,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周逢玉叹气:“有事。”
“嗯?”她愿闻其详。
他一本正经地说:“我有黑眼圈了。”
“哦。”淼淼淡定地微笑,“恭喜你正式成为实验室的一员。”
周逢玉越看越觉得站在眼前的是女版霍斯衍,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游戏里那个单纯可爱的淼淼哪里去了?
他郁闷地跟在她身后进了办公室。
淼淼从谢南徵那儿拿到了仁川医院日化间所用的药品和药具信息,她的任务就是把它们转化成数据的形式储存在计算机的信息库中,还要完善相对应的配药规则和配药操作信息,除此之外,她还需要认真浏览研读医院近二十年间的癌症治疗病例,以及医学网站近一千多万页的专业论文资料,对不爱看书的她来说,着实是个不小的挑战。
侯舫和周逢玉负责的是控制系统部分,也就是静脉输液机器人的“大脑”,以计算机为中枢,通过软件程序,协调和管控各部分硬件设施的操作,控制系统的涉及面更为广泛,过程也更复杂。
投入工作中的周逢玉和平常判若两人,嬉皮笑脸不再,目不转睛,全神贯注,面容严肃,看着还真是那么一回事,淼淼现在相信他是那个曾经呼风唤雨的黑客Brian了,她收回视线,喝了两口温水,继续录入安瓿瓶的相关信息。
办公室里安静得只有键盘声和谐交织,紧密追赶。
冬季的白天格外短暂,感觉只是眨眼功夫,暮色就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了。
淼淼伸伸懒腰,准备去找霍斯衍吃饭,桌上的手机接连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上面没有显示归属地信息,而且还被标记了是诈骗号码,她在这方面向来很谨慎,所以就没有接听。
正值年末,电信骗子们也要冲业绩了。
震动停了没几秒,又有新电话进来,这次是A市的固话,淼淼接通:“你好。”
“你好,淼淼小姐。”
那边自报家门后,淼淼的脑海中立刻浮现一个山羊胡,慈眉善目的老人形象:“您好,张爷爷。”
“淼淼小姐,”对方似乎有点儿惶恐,“这不合礼数,你还是叫我张管家吧。”
淼淼知道像霍家这种百年大家族,肯定有不少的礼数,她也就不再纠结称呼了:“张管家。”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张管家同样很客气地问:“请问你和衍少今晚有空回来吃饭吗?”
淼淼明白过来,这通电话是霍老爷子的授意,他老人家大概是拉不下脸面,所以要张管家在中间做传话筒,还真是一个别扭的老头子,不过这种事她也要先问过霍斯衍的意见。
张管家对此表示理解:“好的,那我等你消息。”
挂断电话前,他又犹豫着提起:“听说霍远少爷也回国了,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他也一起来?”
这……
淼淼就更拿不定主意了。
她来到霍斯衍办公室,简单把通话内容说了一遍,他听后脸色微变,沉默后,只说:“我打电话问问爸。”
电话通了,讲了不到一分钟就结束。
淼淼问:“爸怎么说?”
霍斯衍摇摇头:“他说不去。”
原话是: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纵然过去了十几年,霍远心底还是对自己的父亲存着怨,至少现在还没有办法原谅,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原谅。
连见一面都不愿意,肯定是积怨很深了。
淼淼无意探究其中的内情,可想而知,那必定是一个让人很难过的故事,不然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不会淡薄至此,她作为晚辈,没有立场去评判什么,但在私人感情上,她尊重公公做的决定。
“那我们要去吗?”
许久后,霍斯衍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淼淼给张管家回了个电话,他欣喜地说:“好,车子在楼下等着了。”
又说:“老爷吩咐了,你们只管人来就好,什么都不用带。”
话虽如此,但新婚后第一次去见长辈,两手空空的不像话,可老爷子是什么人?估计送一座盛安公馆的别墅,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淼淼回到公寓,挑了十个又大又红的苹果,用篮子装好,简简单单,寓意又好。
几分钟后,霍斯衍左手提着篮子,右手牵着淼淼来到楼下,估计是担心勾起她某些不愉快的回忆,这次来接他们的是一位没见过的司机,长得较为和善,霍斯衍喊他“琛叔”。
淼淼也跟着喊,琛叔连忙摆摆手,笑得很憨厚:“天儿冷,赶紧上车吧。”
霍琛是霍家的司机,也是霍远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比亲兄弟还亲,在他们一家三口脱离霍家时,暗中帮了不少忙,对霍斯衍来说,相对其他有血缘关系的长辈,琛叔显然是更为亲近的。
琛叔从霍斯衍口中得知霍远回国的消息,感慨万千:“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老爷子从来都不了解这个儿子,看似性子软弱,实际上比谁都倔,想当年,事情明明还有回旋余地,可他却毅然决然成了百年来从霍家族谱上除名的第一人。
至今,未曾后悔过。
琛叔和霍远已有好多年没见,把两人送到霍家位于郊区的老宅院后,他掉转车头,准备去盛安公馆和老友叙旧。
淼淼跟霍斯衍刚下车,等在门口的张管家迎了上来:“衍少,少夫人,你们回来了。”
少夫人?
淼淼被这个称呼雷了一下,之前不是还喊她淼淼小姐吗?
他们昨天登记结婚的消息怎么可能瞒得了霍老爷子和张管家?
可在电话里,总不能一张口就是“少夫人”吧,万一把人吓到不肯来怎么办?张管家深知自己和年轻人之间存在太多代沟,为了顺利完成任务,不免留了个心眼。
从淼淼的反应中,他知道自己这步棋是走对了。
三人穿过天井,庭院,来到主屋。
灯火通明,霍老爷子不见人影,淼淼看了看四周,摄像头还开着,心想,该不会像上次那样……
她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听到了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抬头看去,霍老爷子拄着拐杖从里屋走出,面孔还是生硬地板着,那双苍老的眼睛,仍不失锐利之光。
张管家忍笑垂落视线。
不知道谁先前高兴得找不着北,现在人在跟前了,又摆出这么一副严肃样,欸,谁说只有女人心才是海底针呢。
霍斯衍握住淼淼的手,两道声音叠在一起:“爷爷。”
“坐吧。”
落座后,佣人上前来送茶。
淼淼刚端起茶杯,只觉得一股冷风从门外涌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随之而来的是一道低沉懒散的男性嗓音:“这么热闹呢。”
她回过头。
霍斯衡带着一身风雪走入,他只着单薄的黑色衬衫,脚下是沾雪的短靴,看起来干净利落。那双桃花眼微微挑着,眼中却没有笑意,漆黑而寒冷,还是如第一次见面那样,通身写满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