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盛炎见李玄应答如流,浑无惧意,心中便打消了疑虑,笑道:“好,好!上使一路奔波,必然辛苦。来人,带上使前往偏殿沐浴休息,明日举行国宴,欢迎天朝使臣!”
左右刚要领命,帝师又打断道:“陛下,稍待片刻!”
逻盛炎怕帝师又对天朝上使出言不逊,惹来武皇不快,便皱皱眉道:“帝师还有事情,待明日宴会结束再说不迟。”
帝师道:“回陛下,臣只是想,丰晟大师今日带来的这少年自称是中土慈恩圣寺的人,上使说不定也认识,让他当场认一认,岂不是省了再往慈恩寺求证?”
逻盛炎闻言恍然:“若不是帝师提醒,朕险些忘了!”随即指向宁枫,对李玄道:“今日这少年来我宫中,称是奉天朝窥基大师所托,前来交流佛法的。但帝师怀疑其身份,上使可否帮朕指认一下,以免惹来误会。”
李玄虽不知前因后果,但略一细想,已知大概,当下便躬身领命。
帝师嘴角荡起一丝冷笑,众人说话之际,他早已暗中观察。上使看到宁枫时,那神情目光,明显是素不相识,反而是宁枫面色有异,似是惊慌错乱。他虽然看不出宁枫究竟是何身份,但心中却十分确定,中土慈恩寺绝不会派这么一个少年来交流什么佛法,只要趁此机会给宁枫冠上罪名,进而再搜罗证据污蔑丰晟大师,打击南诏佛教。
假以时日,他帝师便可以独揽大权,那时便是国君,也不能越过他与武周朝廷恢复邦交!
此刻宁枫却是心中焦急,他知晓李玄已经认不出自己,若是现场指认,自己岂不是坐实了魔教奸细之名?眼见李玄一步步走来,他胸膛砰砰直跳,一时却又想不出有何妙计能够脱身?
李玄走到宁枫面前,仔细端详片刻,突然微微一笑,回首向逻盛炎道:“禀陛下,此人在下曾在慈恩寺有过一面之缘,确实是在窥基大师身边修行佛法,至于来南诏交流佛法之事,在下并非佛门中人,所以没有听说。”
他此言一出,宁枫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此刻我已经换了容貌,为何他还为自己圆谎?”一时百思不得其解。那帝师也是面目愕然,始料未及。
丰晟大师合十笑道:“陛下,看来误会已然解开了。中土朝廷和佛门同时来使,对南诏来说可算是双喜临门了!”
逻盛炎也是龙颜大悦:“大师说的甚是!”
帝师心中议定的计谋便被上使的一句话全然打乱,不由又惊又怒,冷冷道:“原来我们都是误会佛使了,只是佛使下次可勿要提及什么火厄僵尸和魔教了!”
宁枫闻言心中暗怒,这帝师还是千方百计想要激怒国君,挑拨南诏和天朝的关系。不过此刻逻盛炎欣喜万分,却不计较。
一旁的李玄不知之前发生了何事,便暗中传音与宁枫,询问详情。宁枫听其语气,似乎是认识自己一般,微微诧异,但还是三言两语,解释了一番。
李玄闻言点头,突然走出道:“禀陛下,说起魔教,在下之所以独自一人前来,乃是因为半途中受到一群妖人的拦阻,拼杀多时,在下便与同伴走散了。”
宁枫一惊,果然如自己猜测一般。看来魔教后来又集结了高手,若不然,凭玉婵仙子和李玄的修为,也不会落得如此狼狈。
逻盛炎最恨魔教,闻言不由拍案怒起:“大胆妖人,竟然敢伏击天朝使臣,朕一定要将他们全数剿灭!”
帝师出列道:“陛下稍安勿躁。南诏境内的魔教徒几十年前便已被陛下全数抓起来了,怎么会又突然出现?依臣看,恐怕上使是遭到了些绿林强盗的袭击,误认为是魔教也未可知。”
逻盛炎怒气稍平,将信将疑。
却见李玄上前一步,又道:“帝师说的甚是。陛下,我有一个请求!”
逻盛炎点头道:“上使有何请求,与朕说来!”
李玄道:“请陛下恩准我前往丛林,一探究竟,看看他们是否是魔教的人?同时也可以寻找我那些失散的同伴!”
逻盛炎大喜:“上使此言甚善,朕即日便派精兵五千,交给上使指挥!”
李玄摇摇头,道:“陛下,此行若是人数太多,反而是会打草惊蛇。在下只需一个人即可!”
逻盛炎点头称是,道:“上使需要谁同行?”
李玄手指一点宁枫,淡淡道:“便是他!”宁枫闻言怔然,不知李玄为何如此帮助自己?
逻盛炎也是一愣,旋即笑道:“朕倒忘了,你们同是天朝子民,又曾有过一面之缘,此次同行,再合适不过。但丛林中危险众多,你们两人势单力薄,真的不需要朕的亲卫随行么?”他担忧天朝使臣若是在自己的国家遇害,恐怕会惹来祸端。
李玄点头道:“陛下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在下曾修过一些道法,自保不成问题,若有危险,我们一定来求助陛下。”
逻盛炎不再坚持,只好道:“既然上使执意如此,那朕也不勉强了!”帝师突然道:“陛下,不如将军中新制作的赤磷火交予上使,若是遇到歹人,也好发信号通知城中军队。”
逻盛炎点头道:“帝师此言甚妙。来人取赤磷火来!”
宁枫和李玄两人点头称谢。逻盛炎和众大臣又挽留片刻,皆被李玄以同伴生死不明,婉言谢绝。逻盛炎无奈,与丰晟大师、帝师一道,将两人送至城门外。
南诏君臣一走,宁枫便拱手谢道:“此次多谢上使解围了,若不然,恐怕我此刻已经在南诏国的天牢里了!”
李玄闻言笑着打量宁枫,道:“哪里,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是不知道此刻该称呼林兄,还是宁兄呢?”
宁枫一惊,也改口道:“李兄,原来你早已将我认出来了?”转而一想,又奇道:“不过……”他心中奇怪,即使李玄认出了自己,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李玄笑道:“宁兄莫要惊讶,其实你在丛林相助我们击退魔教时,我还不知道你的来历。但后来玉婵仙子却忽然说,你便是那在万国来朝上一显神威,令东瀛小国颜面扫地的宁枫,更是那近年来声名卓著,一时无两的妙应仙人之徒!”
宁枫闻言恍然:“原来如此!”不由又想到玉婵仙子那澄澈如清水的双眸,心中一动,自己早应该想到瞒不过这心思玲珑,聪慧之极的玉门嗣主!
李玄又道:“那日万国盛会,其实我也在神宫之列。宁兄意气风发,智退东瀛小丑,我可是瞧的一清二楚。”宁枫被他这么一称赞,略有些不好意思。李玄叹道:“那时我就想上前结交宁兄,可惜后来神宫惊变,百里都陷入一片火海。待一切平息之后,冰门门主和东海青叶道人却又同时说你乃是魔教妖孽,种种的灾祸都是因你而起。武皇大怒之下,竟将你斥为妖魔,全国通缉。”
“但武皇派出羽林军搜寻,却怎么也寻不见你的踪影?我们还以为你已经……”
宁枫闻言一阵怅然,这大半年来所发生的种种,皆可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一时难以说清楚。他忽然想到一事,急忙问道:“李兄,不知我可有我那雨儿妹子的消息?”
李玄笑道:“你是说清净佛梦慧大师的弟子?她现在已经加入了神宗,贵为玉簪花神的亲传弟子,地位比我还高!”
宁枫愕然,他原先听闻窥基大师说出此事,还不敢相信。但此刻由身为神宗弟子的李玄说来,宁枫这才不再怀疑,心中却满是疑惑:“为何雨儿会投入神宗门下,难道是被胁迫了?”思虑万分,但对于李玄,却又不好询问。
李玄知晓宁枫心头所想,笑道:“放心吧,你的雨儿深受上官花神恩宠,风光无限呢。”突然神色一黯,沉声道:“但是玉婵仙子她被妖人掳走,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什么?掳走?”宁枫惊骇莫名:“李兄不是说被妖人伏击,走散了吗?”
李玄苦笑道:“那不过是对南诏国君和帝师的托词罢了。”神色一凛,道:“宁兄,我之所以急着将你带离太和城,除了寻找玉婵仙子的下落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离开帝师的眼线之外,免得遭到其迫害!”
宁枫闻言一惊,回忆起那帝师的种种言行,似乎是对佛门和天朝有着极端的恨意,若是继续留在太和城,说不定真的凶多吉少。不由一阵后怕,问道:“李兄,那帝师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对天朝如此仇恨?”
李玄摇摇头:“南诏与朝廷征战多年,互相之间芥蒂颇深。纵是朝廷中有探子深入南诏,也没有刺探到有价值的消息。不过据说南诏帝师修为绝高,远超想象,这些年来死在他手下的朝廷密探数不胜数。”
他说完突然拿出怀中逻盛炎赏赐的赤磷火,转身丢入河水之中,道:“这些赤磷火恐怕被帝师下了些追踪蛊虫,赶紧丢掉。”宁枫凛然,也急忙拿出,虽然肉眼看不清楚,但隐约可以感应其上有一些极其细小的灵力,当下知道李兄所言非虚。
宁枫周身泛起凉意,片刻才道:“李兄,你刚才说玉婵仙子被掳走,又是魔教的人吗?”
李玄摇摇头:“我也不知。但那些伏击的人尽穿红衣,身形极快,迅如鬼魅,连我也难以跟上他们的脚步。我神宗弟子死伤惨重,玉婵仙子更是为了救助下属而中了蛊毒,若不是我奋死抵挡,几乎要当场丧命。”
宁枫闻言心头一震,似乎想起了什么,但一时却猜不分明。
李玄突然抬起头,回望太和城的方向:“不过我猜测,那些恐怕不是魔教的人,而和帝师有关!”
宁枫大骇:“难道是帝师派人伏击你们?”心中一想,只觉大有可能。那帝师如此痛恨天朝,当然不愿国君对武皇称臣,若是事先得到消息的话,情急之中极有可能出此计谋。除掉天朝来的使臣,不仅可以断了逻盛炎的念想,更是可以激怒天朝,加深两国的仇恨,此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之计,实在是狠毒。
李玄淡淡道:“这虽然是我的猜测,其中也有许多关窍解释不清,但恐怕与事实真相已经**不离十。”突然话锋一转,道:“宁兄,我知道你此次前来是寻找火厄僵尸的踪迹,但若想从帝师那儿得到结果,恐怕是绝不可能的。”
他见宁枫不解神色,沉道:“你想想,当年那些僵尸大军势如潮水,连南诏的上百佛寺都挡不住,那帝师区区一人,如何能化解?”
宁枫闻言心神巨震,他之前一直没有想过这点,此刻听李玄提醒,方才觉得其中奇怪之极。
李玄目光炯炯,凝视丛林深处:“我神宗虽然进不了太和城,但对这南疆丛林,却是探查多次。经过数十年,死伤近百人,终于查到了当年火厄僵尸大军的真正主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