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吉沃特正在崩溃。
街头回荡着绝望的尖叫和将死之人的哀嚎。成片的贫民窟在大火中化成灰烬,高高扬起,飘洒到城中各个角落。秩序已经不复存在,那个人留在身后的权力真空刺激着城里所有的帮派,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一场战争已经开场,只因为一句话:普朗克死了。
残酷的野心与狭隘的恨意已经在暗中委曲多年,终于找到了登场的机会。
在码头,一群捕鲸人把一个对头帮派的渔夫用鱼叉串起来,挂在了钓绳上。
岛上的最高峰处,从比尔吉沃特开埠之初就巍然伫立的华贵大门如今已经成为一片瓦砾。一个盘踞在此的帮派头领被对手从被窝里拖了出来。他刚发出一声哭叫,就被人砸破了脑袋,死在自己床前的大理石台阶上。
港口的一角,一个红帽子正一边包扎着头上的伤口,一边疯狂地逃命。他一路紧张地回头,却始终没有看到追他的人。
铁钩已经跟红帽帮彻底撕破了脸,他必须要赶回驻地通知其他人。
他冲过拐角,大喊着叫所有弟兄准备应战,但他心中的杀意一下子哽在了喉咙里——红帽子的老巢门前站着一群铁钩,手里的弯刀沾满了黑红的血迹。领头的是个瘦得不成人形的麻子。他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的微笑。
红帽子只留下了一句咒骂作为遗言。
许久过去,红帽子与铁沟帮火并之后,两败俱伤,死了一个精光,遍地都是尸体,与血水。
海湾另一侧的暗巷里,一间小屋中有个外科医生,他正试着完成手头的工作。酬劳之不菲,除了能让他尽心尽责之外,还能让他在事后识趣地闭嘴。医生花了半个小时才把那人的外套从烂掉的皮肉上剥下来。饶是见惯了各种可怕的伤口,他看到稀泥一样的手臂时还是忍不住缩起了脖子。他犹豫了一下,小心地斟酌着语句,生怕激怒他的病人。
“对……对不起,您的手……我治不了。”
烛光昏暗的房间里,浑身是血的男人摇晃地站起来,镇定了一下才稳住身体。突然,他闪电般地伸出另一只还能用的手,一把扼住了医生的脖颈。他把医生慢慢地举离地面,抵在了墙上。
虽然手里抓着一个人,但那个野蛮人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然后他猛地放开手让医生摔在地上。
医生已经完全吓傻了,只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咳嗽。病人借着手术灯的光线走到房间最里面,拉开了一个旧柜子的抽屉。他有条不紊地逐个拉开每一层,寻找着什么东西。终于,他停住了。
“任何事物都有存在的意义。”他看着自己支离破碎的手臂说。
他把找到的东西抽了出来,扔在医生的脚下。那是一把精钢制的骨锯,在灯笼的微光中冰冷地闪烁着。
“锯掉。我还有活儿要干。”
随着普朗克的陨落,比尔吉沃特陷入了混乱:旧日的仇敌彼此之间大开杀戒,帮派的战争欲将城市四分五裂。厄运小姐还在为她的复仇计算代价,而黑雾正从暗影岛席卷而来,要把城市吞没在躁动亡者们的梦魇风暴中。
厄运小姐好不容易才顽强的度过了蚀魂夜。但是,留给她的仍然有无数难题。想要拿整个比尔吉沃特拿下,她还必须拿出有效的措施与手段来。否则,那些杀红了眼的海盗们也并非那么容易征服。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起初,当她把海盗王弄垮的时候并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当时也并不在乎。但现在,厄运小姐已经看清楚了,如果没人做主,比尔吉沃特会变成什么样子,会比以前更加糟糕。比尔吉沃特急需一个强而有力的统治者,而这个人必须来由自己负上责任。
厄运女郎不得不坐上女帝的位子,保证比尔吉沃特回归秩序。否则,与普朗克又有什么区别呢?
厄运女郎正在为此事焦头烂额。
……
一艘双桅横帆船——这是守望者之海沿岸无人不知的恐怖化身,正沿着艾欧尼亚的方向,在黑水节中悄然驶来。
黑雾刚刚过去,普朗克就从海湾一侧的暗巷里冲了出来。他要趁着厄运女郎,以及自己手下那群帮派还没有时间来得及追杀自己的空当时,暂时逃离混乱的比尔吉沃特。
否则,呆在这里,搞不好随时可能会死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鬼手里,同时便宜了那家伙,让他好扬名立万。
从白港码头一眼望去,海水中全是船的“尸体”,支离破碎,有的已被炮弹解体,有的被火焰烧毁,连一艘哪怕只是用来救生的小船也找不到。
海水中的火焰仍然没有熄灭,红光与浓烟覆盖在海面上,就像是一*浪潮。
为了不泄露自己的消息,普朗克在手术完成之后,用那只全新的手臂,杀死了医生,也趁好借机试一试手术的完成效果是否吻合自己的要求。
普朗克很满意这只新手。他觉得自己甚至可以用它来削橘子。
但是,就算自己仍然是以前那个暴君,普朗克在此刻仍然泄气的觉得,恐怕自己是真的完蛋了。
没有船,逃不掉。
没有本钱,没有势力,没有心腹,没有了一切。
而这一切,全部被那个红发小x妞残忍的夺走。
甚至,就连俄洛伊现在都站在了她那一边,完全不念一点旧情。
成王败寇,果然是不朽的真理。就像当初自己干掉父亲“魅影文森特”一样。他的手下又有谁何曾跳出来说要为他报仇呢?还不是立刻拥立自己为新的霸主?
背叛,就像在伤口上撒盐一样刺人。
而现在,显然,大海和比尔吉沃特的人们背叛了我。
但是,莎拉厄运,不要以为我会给你留下任何东西。你得到的,只会是一盘散沙,毫无价值。
普朗克坐在码头边,抬头一看,晨曦中,一艘通体漆黑的双桅横帆船在雾色中静静驶来。
普朗克躲了起来。
当船上的人搭起船板,上到岸来的时候,普朗克发现,对方只有两个人,连忙从隐藏处冲了出去,将手枪对准了打头那个走路姿势奇怪的家伙。
那个人戴着一只金色面具。
是卡达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