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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名将士来到姐妹身侧恭敬地行礼,道:“柯丽雅殿下,真的要答应他们了吗?”
柯丽雅闻言面无表情地望了一眼不远处一群瑟瑟发抖的孩子:“无妨,就让那个男人去吧,至少能延缓一下我们的时间。而且,这也是一个机会,把他们连同魔族一网打尽。”
“哥哥,他们是坏人,欺骗了黑衣骑士……”说这话的孩子年纪虽小,却极是机灵,自然看得出柯丽雅一行是敌非友,当下怒瞪柯丽雅及几名神族,随即又紧咬牙关不开口。
“什么欺骗?你们本就是这世上多余的一种存在。”那神族成员见状便去拎着那孩子出来。
另一侧的一名孩童此时从人群中向前冲去,一直冲到那被拎着的孩童怀中,搂着他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不住口地叫着:“不要,伽兰不要和二哥哥分开,坏蛋,你快松手……”
“你们这群小鬼,快点跟我们到另一边,我要好好管教你们。”
年长一点的孩子见状再也顾不得其他,只紧紧抱住了幼弟,眼泪也不住地落下,哭叫道:“我跟你们走,他不懂事,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弟弟……”
尤菲看着突然发生的这一幕,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转过头来:“姐姐,请您住手……”
柯丽雅闻言一怔,旋即温言道:“……尤菲,你不明白——”
尤菲听了柯丽雅所言,心中一紧,只觉痛得差点无法呼吸,忙打断她的话:“姐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我们之前都已经答应了那个人的请求,为什么还要——”
“尤菲殿下!”一名神族成员慌张道。
“姐姐,我也是王族里的一员,是家族里最小的三公主殿下:尤菲。”旋即转过头来看着那名神族:“请你放开这孩子。”
如水的眸子乌亮如同宝石一般,稳稳地凝在那些惊慌失措的孩子脸上:“对不起,你们没事吧?没受伤吧?……”
“没事……”兄弟俩见神族松手如同劫后重生一般,紧紧抱住彼此抱头痛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停息。
而这一厢柯丽雅柳眉一扬,粉面上突闪一抹煞气:“尤菲!你不能再这样任性下去,难道你忘了当初你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站出来当人质的时候……为什么你到现在一点都没有变……你知不知道,如果那个时候父亲和我没有那样子做,你就死了!”柯丽雅生平第一次对自己平日里最为宠爱的妹妹几乎是用吼出来的方式说话。
周围一片死寂。
尤菲的樱唇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面色乍白之后又突转潮红,一些原来模糊不清的东西渐渐从迷雾中显现出轮廓,结论已经呼之欲出。
惊愕地看着自己的亲姐姐,半晌,忽然伏在柯丽雅怀中哭了起来。
属于柯丽雅的军队带着那些人质皆已退了出去,山洞中,只有尤菲伏在柯丽雅的怀中低低哭泣的声音。
面对尤菲的哭泣,柯丽雅的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但毕竟已是历经沙场的女将军,她只深吸了几口气,便快速地稳住了自己的情绪,镇定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柯丽雅在简单交待吩咐几句,深深地看了尤菲一眼后,便离开山洞,尤菲犹伏在地上低泣。直到劳伦斯将她扶起,安慰她之时,她犹有些回不过神来,如梦游般道:“劳伦斯,你说,当初的那些人真的该被杀吗?”
“尤菲殿下,我不知道,只是有一点劳伦斯是明白的,对于老百姓而言,他们祈祷的无非就是风调雨顺、子女健康,以及生活中永不结束的阳光。”劳伦斯的音调极其平稳,仿佛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魔力,他凝目看了尚在失神状态的尤菲一眼:“只要他们能安居乐业,王公贵族要怎么玩弄权力游戏都没关系……”
“玩弄?”尤菲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难道大家一直以来都是这般看待,又或者连同姐姐在内都是这样对待这世间生存的生灵吗……”
劳伦斯知道这位公主殿下心思单纯,更深的话也没必要跟她说,便笑了笑不语。
尤菲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抓住劳伦斯的手道:“劳伦斯,你知道吗。我在这里时曾经设想过无数回自己会遭遇怎样的结果,可我想过最坏的结果,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有成为刽子手的时候。所有人,他,又或是她……”她说不出来,她在被挟持到这里是曾经设想过最糟糕的遭遇,却没有想到,得到的却是内心最无法接受的事实,她似乎还沉浸在过往家人,姐姐温柔待她的模样,没有现在的尔虞我诈和杀伐决断。
“尤菲殿下,”劳伦斯恭谨道:“请您明白,无论是在哪里,政治都是必须需要牺牲。当然,那些都是别人的牺牲。可您不同,因为您有柯丽雅公主殿下的守护,她会保护您……”
尤菲后退了一步,香肩微微发颤:“姐姐……不,不是这样的……劳伦斯,你说我是不是一直被大家保护的太好了,所以我才不能接受,不能接受你们挂在嘴边谈论玩弄的那些朝局政势……为什么现在是这个样子,那样的话……我们又和那冷血无情的刽子手相比有何区别!”
劳伦斯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第一个这样问他的竟会是柯丽雅公主殿下的亲妹妹。此时她的目光就象能扎透他身体的剑一样,炯炯地定在他的脸上,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坚持要等待亲口的回答。
是避口不言,还是更深的欺骗,实在让人难以抉择。
劳伦斯的眉间有些疲惫,更有些沧桑,他缓缓地行礼跪下来,仿佛想要避开这位小公主的探究似的,低声恭谨道:“尤菲殿下,我的母亲是一名东方人,过去我曾一直以为她只是一名普通的深闺妇人罢了,可在她知道我选择从军的那一刻,她却告诫过我这样一番话:莫议人过,莫议朝政,谦约节俭,廉公有威,忧人之忧,乐人之乐。学错榜样,画虎类犬,谆谆教诲,牢记莫忘。”
尤菲晶眸如水,仍是牢牢盯住他毫不放松:“是啊!所以我们才去制定法律,这样子便可以规定又或是有各种特权,但是它却绝不能指名把特权赋予某一个人;法律存在的意义是因为它们可以把公民划分为若干等级,甚至于规定取得各该等级的权利的种种资格,但是它却不能指名把某某人列入某个等级之中;它可以确立一种王朝政府和一种世袭的继承制,但是它却不能选定一个国王,也不能指定一家王室:总之,一切有关个别对象的职能都丝毫不属于立法权力。如今我们即身为贵族,可是我们却不能秉公执法,不能拯救百姓于水火,而去对其怀有偏见。若我们不是出身于王族,那现在的我们和那些魔族又有何不同?劳伦斯。”
劳伦斯身躯一震,在反应了片刻后,他的视线,柔和地落在她的身上:“尤菲殿下,您的责任和柯丽雅公主殿下不同……”
“不同吗?”尤菲喃喃自语了一句,突又抬起双眸,眼锋转瞬间厉烈如刀:“劳伦斯,你能先回答我之前的话吗。”
劳伦斯神情微震,原本浅淡的嘴唇变得更加没有血色。不知是因为隐瞒不住,还是原本就不忍再继续隐瞒,他并没有回答这句问话,反而将脸转向了一边。
“幽华庭,罗琳王妃那件事最初爆发时,历经九重天变迁万载却从不干预朝政的无极殿两位尊上亲上两国君主的议政殿,要求父王将幽华庭的旨意撤去。可是无论大家怎么做一切都是无法挽回,而一直在内宫安静地等待着前方消息的罗琳王妃,在听到父王对她的审判还有幽华庭将要成立的那一天,携剑闯入宫门,当众自刎于议政殿前,血溅朝堂。五日后,也是在父王还有东方君主的明确旨意下,玄天宗与幽华庭几乎同一天成立。如今的九重天只余下唯唯诺诺的余音……”
“是呀!仅仅因为一个王妃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数,给无辜的人带来无妄之灾,曾经的欢声笑语一夜之间死的死,伤的伤,妻离子散,一切都变得支离破碎。可是更让心寒的还是你们这些贵族,原来哪怕是枕边人最后也是一杯白绫毒酒了结,真的是君王心,难测!”
话音刚落,只见慕黎突然从二人身侧出现淡淡地打断了她们的话。
这一厢劳伦斯有些愠怒的防着慕黎,心道大意。眼下不知对方究竟站在这里多久,又听到了多少谈话……。
另一侧尤菲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慕黎,面容上一抹混杂着忧伤,似乎一团团地模糊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