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师姐笑了,说你能不能别这么怂?我之所以没有照你所说的做,是因为这青海啊山西啊天津啊都有满家寨子的耳目,小进子和井灵的逃离让他们警戒万分了,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打草惊蛇,反而是我们几个人,更加容易潜入。
裴大哥连连摇头,说话是这么说,但是凭着我们四个人,能够救出前辈来?
便宜师姐似笑非笑,望着裴大哥,以及我们,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都觉得不可能么?”
有过昨夜的交流,我对这个刚刚认下的便宜师姐很有亲近感,瞧见灵子皱着眉头,便上前说道:“师姐,你之前也提过,那满家寨子的实力很强,裴大哥担心的问题,恰好也是我们所担心的,就怕救不成师父,反而身陷险境——我和灵子倒无所谓,这是我们应该的,但是连累了你们两人,就有些不好了。”
便宜师姐脸色严肃,指着裴大哥说道:“我之所以支开慈元阁的人,就是因为他们是外人,而裴大哥是宁远君前辈的弟弟,我曾经是白泽鬼师父的记名弟子,我们四人,应该都算是白泽宫。”
我说对,这个我同意。
便宜师姐又说:“如果你们相信我,那就跟着我走,等到了地方,我会告诉你们为什么的。”
她这般说了,我们便再无多言,而是选择了信任。
事实上,我们也别无选择了,如果再拖下去,师父百日之期一到达,横死于那儿了,恐怕都用不着去解救。
灵子对这儿比较熟悉,在机场这儿拦了一辆面包车,商量了一下,别人不肯这么晚往那边走,于是就只有到王庆坨镇上找了家旅馆先行住下。
不知道是县城宾馆隔音不太好的缘故,还是我的听力变强了许多,我能够听到便宜师姐打了小半晚的电话。
次日清晨起来,我们吃过了早点之后,就出发,包车前往满家寨子。
在前往满家寨子的途中,我打了一个电话给王晓。
本来打算跟王晓打听一下最近的消息,然而打了好几回都没有打通,到了最后一回,终于有人接了。
不过却不是王晓,而是一个男人,沉声问我们是谁?
我说是她的同学,找她来玩的,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沉重地说王晓下河游泳的时候被水冲走了,到现在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问他是谁,男人说是王晓父亲的领导,镇党政办的主任。
我说现在差不多快秋天了,一女孩子家家的,她咋还下看水了呢?
男人不满地回了两句,接着就挂了电话。
一直到电话挂断,我的脸色都还是僵直的。过了好一会儿,我手上一用劲,差一点儿把电话给捏碎了,灵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缓过起来,转过头盯着灵子,说灵子,王晓一定是被满长喜他们给害了,这是在打击报复。
灵子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
说实在的,别的事儿就不说了,一党政办的办事员,多少也是镇子里的人物,而且还是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地下河游泳呢?
估计是满家寨子的人查到她帮助了我和灵子逃离,并且报案,弄得那帮人很被动,所以才弄出的这么一回事儿来。
这种手段很拙劣,我不相信当地部门的人瞧不出,不过他们都选择了无视。
看得出来,满家寨子还是很有势力的,又或者说没有人敢惹他们。
便宜师姐瞧见我们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对劲,便问怎么回事,因为碍着司机在,我们也不回话,用纸币写下经过,递给她看。
瞧完之后,她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阴沉了。
车行路上,并没有抵达满家寨子,而是在附近的一个村子里停了下来,把费用交给司机。
瞧见这面包车扬尘而去后,便宜师姐回过头来,对着我们说道:“满家寨子如此嚣张,自然是有对头的;跟我走,我们去找一个人。有她在,事情就会变得好办许多。”
到了地方,便宜师姐终于亮出了压箱底的东西来。
原来是结交外援。
满家寨子盘踞在这里,就是地头蛇,而且是属于雄霸一方的那种,一般人很难撼动,甚至水泼不进,不过有一句老话,叫做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如果便宜师姐能够找到满家寨子的敌人出来,事情更或许就会好办许多。
那人是谁呢?
我们离开公路,越过附近的田坎。
我虽然没有来过这一带,不过之前却不断地研究过地图,知道这里属于王庆坨的东北方,与满家寨子隔的挺远的,走小路来去的路程有差不多一天的时间。
随着林子的密集,我们渐渐离开了村民的居住区,一路居然进了树林里,沿着一条小路行进,不知不觉,走了大半个小时,那小路没了。
一个青幽幽的深潭,出现在一大片的树林之中,而树林的尽头处,则有一个斜立在坡上的古代建筑。
这个小楼很陈旧了,即便是刷了清漆,也掩饰不了它沧桑的历史,而古怪的是,这楼的周围,至少二十米的距离里,寸草不生。
便宜师姐带着我们走到前面来,停下了脚步。
她不言语,我们也不敢胡乱说话。
只有看。
我仔细打量,瞧见这陈旧的小楼跟我一路走来时瞧见的都不一样,它的大门不是侧开的,而是从正面二楼处,直接伸了一个楼梯下来,就好像一张大嘴里,伸出一条长舌头来一般。
看着有点儿像是一只吊死鬼。
灵子也瞧出了异常,低声说道:“这种建筑格局在广西那边,是拒迎客人的意思。”
便宜师姐看了他一眼,说想不到你还挺有研究的?
灵子说地方文化多少还是懂一些的,拒接跟外界做任何接触,也不肯接受现代文明,不信一会儿进去,里面保证连电灯这种家用电器都没有。
便宜师姐点了点头,说一会儿跟我进去,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们都不要胡乱动,也别擅作主张,听到没有?
我和灵子说好,咱规规矩矩的,让你出头便是。
便宜师姐不放心地又叮嘱了我们一句,说这里的主人脾气很不好,你们沉住气,什么都不要管就好,知道不?
她这一次,是特别盯向了裴大哥,那光头委屈地一瘪嘴,说我当自己是死人,得了吧?
反复叮嘱妥当之后,便宜师姐越众而出,然后缓步走向前去,我跟在后面,左右打量,瞧见天色阴沉,有那种晚上才会出没的大灰蛾子在暗处飞舞,走近一些,发现这些灰蛾子居然栖息在那楼梯的阴影之下,一个挨着一个。
这些灰蛾子的翅膀很大,上面有一个又一个的圆环,都是灰扑扑的,很像是人的眼睛。
我想要仔细望过去,却见到那翅膀上的圆环就真的如同人的眼睛一样,死死地盯着我,有的充满了怨恨,有的则满是怨毒,另外还有一些,则看得人心生恐惧,忍不住想往后退。
我停下脚步,刚刚想要往后退两步,灵子一把按在了我的肩膀上,拍了拍。
他没说话,怕惊动了这些沉睡中的飞蛾,不过还是给了我很多的鼓励。
四人寻阶而上,便宜师姐走到门口,轻轻拍了拍,三长两短,里面没有任何回应,不过门却吱呀一下开了,里面黑乎乎的,没有任何光亮。
她率性走了进去,而我则犹豫了一下,才跟着走了进去。
我一进去,感觉光明在一瞬间就消失了,下意识地想要转身,却发现门不知道怎么就关了起来,我往后面一抓,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怎么回事,灵子他们没有跟进来么?
我的心脏一瞬间就抽搐了,下意识地想要喊便宜师姐停住,然而话儿都快要到了嗓子眼儿来,我却硬生生地停住了。
因为我想起了进来之前,便宜师姐的反复叮嘱。
她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乱动,不要擅作主张,大惊小怪。
我深呼吸,不断地吸气呼气,调整呼吸,让自己的情绪迅速冷静了下来,然后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
我这不打量还好,一打量,却瞧见自己已经适应了里面的黑暗,灰蒙蒙的屋子里,角落处正待着一个人,那个人起先是蹲着的,不过当我瞧向他的时候,却站了起来。
我意外地瞧清楚了他的脸。
是小飞!
那个跟我在同一个房间里睡了两年的舍友,是在此之前就已经跳楼了的男人,此刻正从角落里站立,朝着我走了过来。
他的脚步声在木地板上面,显得特别明显,吱呀吱呀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刺在了我的心脏处。
小飞走到了我的面前来,我才发现他的脸一片青紫,呈现出不正常的浮肿。
我浑身僵立,一动也不敢动。
小飞走到了我的耳边,然后用一种莫名其妙的语调,轻声说:“沈缙啊,你怎么不跟我们一起走呢,我们在下面好孤单啊,又好冷,你下来陪我们吧,好么?”
他连着说了好几遍,一遍比一遍更加惊悚,我浑身发毛,感觉好像坠入了冰窟一般。
我一声不吭,一句话都不敢讲。
听到我并无回应,小飞突然伸出了双手,掐在了我的脖子上,双眼翻白,气呼呼地厉声喊,说你不肯走,那我就带着你离开!
我的脖子被死死掐住,感觉整个人快要背过气去了,这才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然而那家伙的力量,仿佛比我那便宜师姐更加强大,让我根本就推脱不得,渐渐地,我感觉自己快要没力气,马上就昏死过去了一样。
当意识即将陷入黑暗的时候,我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响。
雷鸣一样的吼声。
是麒麟鬼的,是的,这就是小麒麟,他的声音落在我的耳朵里,让我顿时就恢复了清明,心中毫不犹豫地画起来了麒麟决。
我默画一遍,整个人轻松许多,而念了第二遍之后,死死掐着我的小飞也骤然消失了。
我发现掐在我脖子上的这一对手,居然是我自己的。
我怎么会自己掐自己呢?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浑身汗出如浆,感觉自己好像死里逃生了一般,左右一看,发现灵子在旁边一脸担忧地望着我,而裴大哥则显得轻松很多,满脸贱笑。
我的目光再转,瞧见堂屋正中的火塘前,便宜师姐正在跟一个花白胡子、头上包着粗蓝布的老头儿在说话。
有一个穿着碎花袄子的小姑娘在旁边添柴。
那小姑娘只有十三四岁,梳着两条油光水亮的小辫子,一边添柴火,一边朝着我这边望了过来,与我目光接触的时候,不屑地扬起了下巴,有点儿瞧不起人的意思。
火塘上架着一口锅,里面咕嘟咕嘟煮着的,应该是当地特色的油茶。
我心中仍然处于刚才的恐惧之中,一把抓着灵子的手,调整呼吸,然后问到底怎么回事?
灵子望了一眼前面,然后低声对我解释:“刚才黑蛊王的女弟子在使用障眼法,考验我们每一个人的心志。这是鉴定心存不良者的一种方法,如果有人怀着二心,就会被识破,然后死在幻境之中。”
我听了讶然,想着刚才的情形还真的是凶险无比,我虽然并没有心怀二心,但如果不是麒麟鬼提醒我,恐怕我就身陷幻境之中,自己把自己给掐死了。
就在我不断后怕的时候,小女孩端了热乎乎的油茶过来招呼。
递给我的时候,她瞪了我一眼,说就你这点儿本事,也敢惹满家寨子的人?
我接过大碗,有些尴尬地不知道如何说起,远处的那老人瞪了她一眼,说妖娥,来的都是客人,别那么没礼貌。
小女这才离开,我端着碗,瞧见上面只有一根筷子,手足无措,却瞧见灵子轻松地将热乎乎的油茶搅来搅去,然后拨入嘴里,我也学着他,结果吃了一口——唔,这味道……
还真的是有些独特啊……
我们都坐到了屋子中间的火塘前来,听到那个被称作黑蛊王的男人对便宜师姐讲道:“……满家寨子跟别的寨子,还真的有些不一样。他们不属于任何一支,有点儿特立独行的意思,而且融合了多少妖鬼,实力很强——明末清初的传奇飞侠相往基,民国时唯一能够与麒麟抗衡的元十一,都生于此。无论是满长喜,还是的满长乐,都不过是傀儡,据说主事的神风大长老,是元十一的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