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力的一剑落了空,斜斜插没进了战台棱角之中。林若潭手里没有了剑,也难以再拔回剑,因为邢崩没有给他时间,双臂挥拍,逼得他只好弃剑,趁着出现的短暂空隙,从角落拼命闪出,逃离了那如败地的战台边缘。
他一直退,沿着那面埋剑的边缘相对方向一直退,失去了那把几乎可以代表自我生命的剑,他只能退,只需要退。
邢崩看了一眼那把剑,看着连剑柄都完全没入的剑,露出了笑,不是惯有的狞笑和嘲笑,只是好笑。
他觉得很好笑,林若潭注定要败给自己,因为他已经亲手埋葬了自己的失败。
他转过身,看着不断慢退着的林若潭,忍笑说道:“剑太锋利,好像也不是好事。”
说完这句话,他便大笑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今生最好笑的事。
林若潭脸上没有应有的绝望,心里也没有,只有冰冷的凝重。
穆苍澜脸上也是一片沉色,他不希望林若潭输。阿冰也不希望,只是他眼中的事实淹没了希望的画面,一片灰色,没有一丝代表希望的光芒。
“输定了么。”安心娇脸褪尽了美丽动人的色彩,轻咬粉唇,不忍的声音在心中响起。
众生对这场对战的结果已无怀疑,比之沙铁定住林若潭那时更加坚信,邢崩比沙铁强太多,获胜因素也比他更多。他们一致肯定,林若潭想要战胜邢崩,除非破防击溃之外,再没有任何方法。
林若潭一步一步缓缓退着,脚步呈现出一种坚定,不过在其他人眼中看来,只不过是失去战力后的退怯行为。
邢崩也是这么认为,他迈动沉重的脚步,随着林若潭的步伐逼近。看着对方在自己的威胁下放弃抵抗,软弱地退却着,实在也是人生的一种享受。
战台面积毕竟有限,在退后了一段距离后,林若潭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现在身离战台边缘仅剩五六步之距了,再退,就将踏进失败。
“虽然有些失望,但如果你自己跳下去,我不打你。”邢崩笑着,慢慢逼近,步步惊心。
人在紧张恐慌或者其他情绪中时,感官会变得比往常敏感,林若潭此时就是如此。邢崩沉重的脚步,仿佛踏在了他的情绪地带上,让他的心跳声,都感觉明显地跳动在耳边。
邢崩越走越近,笑意越发森然,就像惨白雪幕中行来的白袍巨鬼。
双方距离还剩五米,邢崩一步半米,两步一米,缩短着距离。
还剩四米……
林若潭也在心里倒数着距离,紧绷而有些僵硬的脸一片冷肃,充满冰冷光泽的眼神中,似在等待着什么。
还剩三米……
两米……
邢崩像极了一头狰狞野兽,带着令人心悸的气息,在无数道坦露着紧张,恐惧,或是兴奋的目光中,抬起了最后一脚。
这一脚触地,野兽就将与挺立的少年面对面。
步轨的起落弧线间,邢崩咧开了嘴角,露出了尖牙利齿的笑。然而下一瞬,他抬脚的身体突然一僵,脸上的笑亦是。
他抬着右脚,身体前倾,却久久未落脚。
时间仿佛定格,满场沉默无言,只觉怪异,没有一个人出声。
远处高台,穆苍澜皱着眉,脸露思状,战台上那副有些诡异的画面,他也思不得解。
“邢崩怎么了?”方尘也是一脸讶异,看向古扬问道。
古扬一双浑浊老眼此时变得锐利,目光快速游走战台各处,很快便视线一定,伸手指向一处道:“是那里!”
方尘连忙望去,脸上一惊:“这小子,何时动的手脚……”
邢崩颤抖着庞大身躯,用尽力气向前踏去,却惊诧地发现,这一脚竟然无法踏下!身体明明能动,此时却无法前进。他心里升起了一股诡异,努力地使自己情绪平静后,才从身体上感觉到了一股制止自己前行的扯力。
邢崩收回了那一脚,往来自自己身上的那股制止力的部位看去。这一看他脸色大变,只见在自己腰间,缠着一根颜色宛若透明的细线。正是这根线,拉扯住了他,让得他不能前踏。
邢崩震惊脸变之时,如冰霜般的声音倏然在他耳边响起:“这是属性线,你挣不开,你输了。”
此时的邢崩身心俱惊,感官敏度大张,那道冰冷声音入耳,宛如神灵的宣判一般,震慑得他心落谷底,如困冰窖。
“少吓唬我!一根破线而已,你以为能挡得住我吗?”邢崩怒吼,疯狂扯动身体,想要挣断那根看似细弱的线。
林若潭平静看着他,为自己的话添加坚定度:“这种线坚韧异常,刀剑难断,并且能够加持属性能量,有我的属性能量支撑,以你的力量,无法挣断。”
“你给我闭嘴!”邢崩更怒,愈加拼命挣动,同时粗大的手指不断勾着紧缚腰间的线,想将之解下。
“你的挣扎没用,我用的是绝对死结缠绕法,一旦缩紧,无法解开。”林若潭道。
邢崩喘着愤怒的粗气,烦躁地操控手指夹住那紧勒进自己腰肉的线,用力地往下扯动。
“这种线没有弹性,有属性能量的支持更是难改变线状。人的躯干属腰部最细,尤其是你这种身躯,人体的特征更是明显,你无法脱缠掉它。”林若潭针对邢崩的举动,施以绝望的注解。
“可恶啊!”挣不断解不开脱缠不了,邢崩愤怒地往腰间砸了一拳,抬起头怒瞪着一脸冷静的林若潭,扬起拳头就砸了过去。不过双方距离两米,他这一拳,停在了林若潭身前一尺之外,任由邢崩再如何用劲,也寸进不了分毫。
邢崩压抑着满腔怒火,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他转过身,看向了腰间线的线路,当看到线的连接尽头时,冷笑一声,道:“原来是那把剑。哼,林若潭,你以为就凭一根线,就想胜我不动之体邢崩吗?真是异想天开!”
再次冷笑一声后,邢崩朝着插着那把剑的战台边缘位置走去。只要拔出那把剑,胜利就会再次回归到自己身上。
林若潭看着他的举动,没有动身出手阻止,只是用坚定的言语进行阻挡:“剑的角度是针对你身体的弱点而插入的,你无法拔出。”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邢崩的脚步没有停下,在他看来,林若潭的话只是在危言耸听而已。
林若潭脸色平静,看着对方的背影道:“你的“暴重不动体”属于人体改造类传承,经过我的判断,你的身体的重量太过于巨大,没有足够力量掌控这样一副躯体的你,有好几个人体的本能能力会受到影响,你自己应该很清楚。”
这一番话让邢崩的脚步停了下来,他侧过脑袋,冷冷回望着林若潭,脸上不停地抽动,似乎是被说中了什么。
林若潭看着他的目光一动不动,继续道:“从那一次你后仰身体躲开我的剑时,我就开始时刻留意你的动作,发现你在尽量避免身体的大幅度倾斜。为了确定这点,我再次攻击过你的脖颈,你逼不得已蹲下身躲避,之后却很艰难地站起身。这相似的两种情况让我很肯定,你的身体体重太大,大幅度的倾斜或者低身动作,会令你的身体失衡。也就是说在那种情况下,那副庞大躯体的重心你很难掌控,这是你身体的第一个弱点。”
邢崩被林若潭的言辞刺激得脸色铁青,冷哼一声道:“少自作聪明,就算你发现了这点又如何?等我拔出你的剑,你就再也困不住我,最后赢的依然还是我。”
见邢崩还是没明白,林若潭索性讲明:“剑是沿着边缘棱角的中心角度插入的,那种角度,以你这副无法过度倾斜低身的身体,是绝对无法拔出的。”
“林若潭,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凭我这副强大的身体,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你的剑拔出,你的话只有白痴才会信。”邢崩根本听不进林若潭的话,大步朝着那把剑走去。
林若潭不再废话,冷眼看着邢崩的拔剑举动。
战台边缘棱角处,冷意斜插在内,只余一点黑色的剑柄与棱角齐平。
邢崩厌恶地看着那把深插的黑剑,狂喝一声,猛地扯动透明细线,想将剑从中破地扯出。
战台是由一块整体的巨石搭成,坚硬无比,不过邢崩很有自信,在自己爆发力十足的肉体之下,一定能将剑从地中扯裂而出。
不过结果却是相反的,任凭邢崩如何用劲扯动,剑插在地中却始终纹丝不动。
“不可能!这不可能!”邢崩阴沉着脸,不愿相信,嚎叫着拼命扯动着线。
“之前我说过,这种线能够加持属性能量,有我的属性能量相阻,你施加的力道会被抵消。”
风雪摆动中,林若潭那令他绝望的声音再次响起。
邢崩停下了疯狂的扯动,愤怒地望着远处的那道黑色身影,这般瞪眼了许久,才转回头,走到那把剑之边,不断拉动透明细线,想将剑垂直拉出。
这般尝试了许久,他才相信了林若潭所说。这种角度,如果想将剑垂直拔出,自己必须彻底地低下身子,线的拉动力角度才能与剑插入的垂直角度一致。但他的弱点林若潭说得很对,他无法做出下蹲幅度如此大的动作,因为这样自己肯定连站都站不起来。
当然不蹲下也行,还有一个办法,剑是插入战台边缘处的,只要邢崩走到战台之外,自然就可以不蹲身而拔剑了。
不过邢崩是不会这么干的,所以……
“林若潭!”
拿那把剑实在没办法了,邢崩怒吼着冲向了林若潭,气得一片黑沉的脸,五官都扭曲得不成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