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牌电视机？”
林潇看着桌上的一张花式广告传单，嘀咕一声：“台里最近真是越来越乱了……我这才出去一会儿，就有人进来乱发传单了？”
说着，林潇就很随意地拿起这张传单，略略一扫，就见其上图文并茂，贴了不少美图，颇让林潇眼前一亮，只是……这奇葩的广告词是什么情况？——
“亲爱的观众朋友……”
“你想看嫦娥炫腹，苏妲己跳狐狸舞吗？”
“你想学老君炼丹，东海龙王说龙语吗？”
“你想看雷公劈人，财神传授致富秘方吗？”
“心动不如行动！”
“扫描以下二维码即可订购神仙牌电视机，有更多节目道具在等你哦……一切精彩，尽在神仙节目组！”
林潇看完这一串，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说这是什么中二的牌子？这是怎样中二的广告词？还嫦娥，还老君？这都哪跟哪？
你整那么多神仙名称干嘛呢？
林潇摇摇头，虽觉这个广告词写得莫名其妙，但他还是细细看了下去，因为就在两天前，他家里的老电视寿终正寝了，正有购物需求。
这样一番浏览，林潇就是微微沉吟了起来……
“嗯……牌子虽然没听过，但价格倒是挺实惠的，这个型号这个价，还包退货，促销打六折，超值优惠开机就送台……”林潇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觉得可以买一个试试，于是就拿起手机嘀嘀咕咕一阵操作，流程倒是走得挺快，只是他感觉有点奇怪——这个‘神仙牌电视机’的库存怎么只有1个？下头的买主反馈也是空白一片……不会是刚生产出来的试验品吧？
不过这念头也就一闪而过，这电视机的代理商还是有点名气的，安全性无需担忧，所以当下，他也没停下操作，再过了一阵，下单就告完成，这时，就听录播间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小林，你这期节目还没录完吗？快出来，秋总监要你去办公室见他！”
闻声，林潇赶忙转身应了一句：“已经录好了，我这就出来。”
说着就放下传单往外走，只是他不会想到，就在他前脚迈出的一刻，那份传单就渐渐变得透明起来，不过几秒钟，就彻底在人间‘蒸发’……
……
片刻之后台办公室。
“秋总监。”林潇推门进来。
“小林来了啊，”就见他对面坐着一位器宇轩昂的中年人，正是负责文艺频率的部门总监秋明，但见他一伸手，很随意地说道，“坐吧。”
“谢谢秋总监。”林潇闻言就在他对面坐下，就忙不迭地问道，“秋总监，我之前递上去的申请有结果了吗？”
秋明看了一眼林潇，摇摇头说道：“上头驳回了。”
“什么？这……”林潇闻言就哗地一声从椅子上起来，正要说话，秋明却是摆摆手打断道道：“小林啊，你先别激动，听我说。”
这话落下，林潇才坐了回去，只是神色间还是难掩焦急。
秋明望着他这副模样，心底略略叹了一口气，端起茶杯淡淡抿了一口香茶，而后才悠悠说道：“小林，楚老师离世全台都很伤心，可是人总得向前看不是？《零点鬼谈》不会有未来的，你怎么就想不开呢？”
这话落下，林潇神色复杂，说道：“可是，自从‘那人’离开台里，《零点鬼谈》就成了老师留在台里的最后一点痕迹，是他老人家的五年心血……老师对我恩重如山，没有他领路，我撑不到今天，现在他故去了，我这个做弟子的如果连他最后的心血都保不住，那和废物还有什么区别？”
秋明叹道：“人死如灯灭，无论什么东西，总会有消失的一天……”
林潇咬着牙，坚定道：“可至少，不该这么快。”
秋明望着林潇，缓缓摇头，说道：“如果这事放在几年前，就是你不说，台里也肯定会选择最好的播音主持，用最好的资源供给《零点鬼谈》，让它延续下去。可是小林啊，时代变了！如今鬼故事已经没落，《零点鬼谈》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节目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节目挂在咱们频率收听率排行榜末尾已经有半年了吧？楚老师一直在坚持我很佩服，可是小林，大势所趋，没人挡得住时代洪流。”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盯着林潇说道：“小林，我和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你的战场不在那里！以你的才华，以你入行以来的惊艳表现，你应该有更光明的前途，而不是钻牛角尖窝在烂泥沼里，你懂吗？”
林潇沉吟片刻，说道：“秋总监，我还是想试试。”
“瞧瞧，瞧瞧……”秋明一见林潇这副模样，就是摇头，“你这倔脾气，跟你老师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合着我刚才说那么多，你一句没听进去？”
林潇悠悠转过了话题，说道：“秋总监，我只想知道，台里到底肯不肯留这个节目？”
这话落下，秋明沉吟了许久，终于说道：“小林，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台里也有台里的难处。现在正值多事之秋，资金流转不顺，又刚被‘挖走’了一员大将，这时候要是再不收紧战线，将吊尾巴的几个节目砍掉，培养黄金档优势节目，咱们文艺频率也就差不多走到头了……”
林潇沉吟不语。
就见秋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小林，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我们是事业单位，不能仅凭感情做事……近来岳城广播电台和电视台合并的趋势愈演愈烈，值此关键时刻，正是各方博弈的高峰期，而《零点鬼谈》收听率是吊车尾，这样的节目如果不去掉，我们合并前的成绩将被拉后腿，到时候合并之后的话语权必然会出现倾斜，而这，是台里不能忍受的……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如果有别的选择，台里也不会愿意这么做……”
秋明悠悠叹道：“再说了……楚老师这一去，这节目也后继无人了，别的不说，你申请报告里推荐的几个人就都明确表示不愿意接手，而除了这几个人之外，台里谁还能说这节目？找不出人来了。”
“不。”秋明的话刚说完，林潇便已是冷静地盯着他，说道，“还有我。”
秋明闻言一愣：“你？小林？你会说鬼故事？”
林潇点头：“会。”
秋明诧异道：“可是你的申请表单里……”
这话没有说完，林潇便已理解他的意思，就是说道：“先前不自荐，只是避免别人说闲话，现在既然他们都不愿意接手，那正好，我来！”
秋明看着林潇坚毅的眼神，略略沉默片刻，说道：“可是……你才入行几天？这么快上手主播节目？小林，我知道你有才华，可是才华和经验是两回事，你……确定没问题？”
林潇重重点头：“没有问题，这几天我早把播音主持的事务都熟稔了。”
秋明闻言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小林，太勉强了……就算退一万步说，你能担得起这节目，可抛开其他一切不说，这毕竟只是一个吊尾车的节目啊……台里现在已经是准备放弃了，这是战略部署。”
林潇说道：“可是我还没有放弃。”
秋明沉吟片刻，说道：“再给我个理由。”
林潇闻言沉默片刻，方才缓缓说道：“您知道，‘那人’已经离开电台去了外地，以后他的成就只会越来越高，如果我再不奋起直追，那么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秋明说道：“可你没必要从一块‘死地’起跑！”
林潇摇头道：“用寻常的步伐根本别想追上他，我别无他法，而且……”
顿了顿，林潇仰起了脸，坚定地说道：“我就是要从老师曾经奋斗的地方起步，如此，才能真正证明‘那个人’背弃老师的做法……做，错，了！”
这句话落下，秋明沉默了好长时间，他深深望着林潇，许久之后才说道：“你小子，算准我和老楚十多年的交情了是吧……得，台里虽然已经做了最终决定，可倒也不差这一两天……”
这话落下，林潇顿时眼睛一亮：“秋总监您的意思是……”
“三期。”秋明却是打断了林潇的话，说道，“我给你三期，咱们拿收听率说话！如果三期之后你失败了，就别再管这档子事，乖乖给我放下心结，磨砺，锻炼去！咱们文艺频率现在很缺人才，你小子给我长点心！”
林潇闻言，顿时站了起来：“谢谢你，秋总监！”
“哼。别高兴得太早了……”秋明哼了一声，说道，“鉴于当前的实况如此，台里不会给你任何宣传，甚至连稿子都要你自己准备……并且，你要真想保住这个节目，等于是要变革台里订好的步子，所以若是拿不出一个足够亮眼的成绩，台里还是不会同意的！对这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林潇点头：“我懂。”
他自然是懂的，任凭哪个单位，在主事人去世，后继又似乎无人，且该节目还不过是个吊尾灯时，怕是都会选择将之舍弃，这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只是林潇不甘心，这才要逆风而行，逆水行舟罢了。
这时，就听秋明又说道：“明天的‘危机线’就该出来了，到时候你就知道具体的收听率要求……只是林潇我告诉你，这天底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我这个人有点爱才的小癖好，所以，我允许你任性，但是同样的，你也必须付出代价！你今天要求的事，会压在危机线上……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林潇点点头。
看着林潇坚毅的表情，秋明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摆手道：“那好吧，路是你自己选的，凶吉在你，去准备吧。”
说完这句，他就闭上了眼睛，而林潇也告了退。
一出门，铃响，原来下班时间已到，林潇也就出了门，坐7号线地铁回到租房，飞快洗漱之后，带着一身疲惫和重重心事进入了梦乡。
许是今天的这番对谈带给他的压力略大，林潇这个梦做得很奇特，在梦里，他仿佛灵魂与肉身分离，飘荡到了云雾之上，耳边隐隐传来模糊不清的语音……
“陛下……众仙……就绪……计划……”
“凡间……根基……天轨……更改……变迁……”
迷迷糊糊间，林潇实在听不清耳边声音到底都说了什么，只是觉得挺奇怪的，什么‘陛下’，‘众仙’，‘天轨’……这些个字眼对他来说都没怎么接触过，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怎么这次不准了？
尤其是‘天轨’和‘更改’两个字眼，到了后来几乎是一直缭绕在他耳边，挥之不去！
林潇就这么浑浑噩噩，半睡半醒地度过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