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郭嘉淡淡一笑，又开口道：“罢了，郭某岂能趁人之危，若是闭口不谈，便会扰了公达兄心神，推演之间，难免有些疏忽。”
“恐怕是奉孝又要添些彩头。”荀攸无奈，苦笑一声，他自然能看出来郭嘉心中所想。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郭某寒门出身，岂能跟公达兄相比啊。”郭嘉笑着拱了拱手，谦逊的很。
“……”荀攸无奈，看着郭嘉明显就是一脸得意的样子，根本没有一丝因为自己出身低微而感到卑微，反而还有些洋洋自得。
汉末门阀世家与寒门之间隔阂深厚，别说是世家与寒门，就算同样是世家之间也要分出个三六九等，双方初次见面先把祖宗搬出来论个尊卑高下。
否者孔融那个大喷子怎么能那么嚣张，还不是仗着自己出身高贵才敢狂喷天下，不然的话早就让人给咔嚓了。
“今夜，孙策军劫我军营。”郭嘉淡淡一笑，轻描淡写的答道，随后从身侧取出一根算筹，蹲于地面。
“不自量力，孙郎安敢螳臂当车。”荀攸轻笑一声，面露喜色，同样从身侧取出一根算筹，蹲于地面，又道：“战果仍未传来？”
荀攸心中清楚，本来他与郭嘉的谋划，是郭嘉引军行至袁术军左翼大营十里外便开始养精蓄锐，今夜突然杀至袁术军左翼营外，战况必有变化，所以荀攸心中已有猜想，此刻听到这个消息也算不上意外。
郭嘉淡淡一笑，一挥袍袖，画地为图，道：“伏杀！”
又或许说，乃是画地为牢！
“若能除掉此子，此战首功也。”荀攸抚须一笑，低头一观，同样动手用算筹划上几笔。
“我已命探马来此禀报，不出片刻，战果必出。”郭嘉挥手，再次抬手用算筹划上一笔。
很难想象，曹操的左膀右臂，两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顶级谋士竟然会撅着屁股，头碰着头，在地上你一划，我一笔的斗个其乐无穷。
郭嘉眉头紧锁，不停的扶额沉思，还不停的左疑右叹，战至酣处郭嘉索性一屁股坐在雪地之上，如临大敌。
荀攸更是不堪，抚须的右手就没放下来过，仅仅片刻功夫，不知捋断了荀攸多少根胡须。
“公达兄，好手段啊。”郭嘉眉头微皱，右手悬于空中举筹不定，不由抬头看向荀攸，开口笑道。
“我的对手可是你啊。”荀攸并没有抬头，而是死死的盯着雪中划痕，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只是颔首微笑着回答道。
“……”郭嘉一时竟无言以对，但是双眸依旧凝视雪中划痕，沉默良久，突然朗声一笑，道：“既然如此，公达兄便莫怪郭某不留情面了！”
说罢，郭嘉挥手，笔落惊鬼神！
“呃？”荀攸的眼睛突然变得无比凌厉，仿佛双眸中瞬间爆出一道精光，整个人的神态举止突然随之一变，如同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般。
荀攸身子突然前倾，单膝支地，左手撑于地面，右手搭在右膝之上将算筹藏于胸前，凝视良久，忽然笑道：“奉孝如此用兵，实乃诡道也！”
“不过……兵行险招，总有破绽可寻！”荀攸神色突然少见的一凛，手出笔落，反戈一击。
筹来笔往，两人片刻功夫已把面前的雪地划的不成样子，二人同时呼了一口气，隆冬深夜，两人竟然已经累的大汗淋淋。
郭嘉起身抚了抚身后积雪，双臂高举，懒散的伸了一个懒腰，回眸一笑，道：“此战我军胜算几何？”
荀攸同时起身，神态又恢复成了老实木讷，仿佛刚才的杀气四溢与他无关一般。
“五层。”荀攸伸出五指抬至胸前，面带疲惫之色淡淡的开口道。
“五层……”郭嘉突然轻蔑一笑，转身南望，面带期待之色，断然道：“五层，足够了！”
刚才郭嘉与荀攸在地面上模拟了明日曹袁之战，二人可谓是把双方全部动态与手段都推演了出来，结果是二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荀攸抚须又叹道：“周公瑾之谋，不在老夫之下，明日之战，还需谨慎小心。”
郭嘉转身淡淡一笑，那神态仿佛就在说，我办事，你放心……
不是郭嘉狂傲，刚才推演之间，是双方纯粹的斗兵罢了，而曹军的优势所在，乃是将！
曹仁，曹纯，夏侯渊，李典，于禁，乐进，无论何人，无论勇武还是谋略，绝对在袁术军将领之上，而如此，曹军便会在局部的激战中有着不小的优势。
何况还有郭嘉与荀攸亲至，两人的指挥应变能力之强，天下少有。
荀攸苦笑一声，无奈的叹道：“荀某多心了，阵王之王亲临，岂能败北乎？”打趣之意尽显。
两人相视一笑，突然听到远方马蹄声翻滚，身旁数十铁骑护卫立刻翻身上马，弓上弦，枪在手，铁盾从背上解下来举在手中，全部将士立刻转入了临敌状态。
“我军探马！”身旁护卫眼力极强者立刻高呼一声，众人同时松了口气。
待曹军探马小将行至郭嘉荀攸身前立刻拱手道：“禀报大帅，悬崖之上，全歼孙策军将士，典将军亲斩韩当，老将程普，死与乱阵之中。
我等无能，竟让孙策孤身一骑从战阵之中冲杀而出，典将军早有准备，已引数十铁骑以逸待劳，待孙策精疲力竭冲杀而出之时，典将军立刻引军围杀……”
那探马小将神色忐忑，将悬崖之上的战况每一丝细节全部将给郭嘉与荀攸听。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惜……”郭嘉轻叹一声，侧目看向身旁的荀攸，脸色无奈，心中却又心语道：“途中遇到的那个儒衫少年竟然是鲁肃？”
郭嘉对于鲁肃的了解不算太多，竟不成想，演义中那个萌萌哒的鲁肃既然这么厉害，甚至厉害到出乎郭嘉的意料。
郭嘉早不比从前，虽然仅仅与鲁肃擦肩而过，此刻又刚刚听闻鲁肃的手段，心中却立刻将鲁肃的智谋能力分析个透彻，心中一时感慨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