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衫少年又淡淡的开口道:“天下大乱,壮丁者,一为农,二为兵,三为匪,否者岂能苟活于乱世之中,农者,受制于人,兵者,听命于人,匪者,剑悬与顶,朝不保夕,三者皆是如此,而我等世家在此乱世之中,唯一能做的便是下好赌注,一个永远不会输的赌注。”
儒衫少年说的很清楚,乱世之中,若非身处桃花源境又岂能独善其身,尤其是他们这些世家。
如河北世家豪族,如兖州世家豪族,你想独善其身,袁绍和曹操也不答应啊,你们世家豪族不出钱出粮,军阀霸主又哪来的资金的募兵征伐?
天下大势便是如此,世家豪族若想独善其身,保守残缺,只有一个下场,任人鱼肉!
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主公此言,莫非我等真的前往兖州投奔曹公?”身旁壮汉有些惊愕,又拱手问道。
“曹孟德者,天下英杰也,虽是如此,要成霸业,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儒衫少年不自觉的昂首仰望星空,神色之中有些向往,但更多的却是可惜。
“中原乃四战之地,四周皆是虎狼之辈,东有西凉贼寇,南有袁公路,刘景升,东有陶恭祖,孔文举,北方,便是袁本初……”儒衫少年轻叹一声,又道:“曹公新收降卒三十万,已有争衡天下之资,然而太过操之过急,此刻挥兵南下本已是下策,又已纵横之资,横扫袁公路,袁本初又岂能任其做大乎?”
“这……”身旁壮汉听此言论,面色更是疑惑不解,拱手又问道:“主公曾言,袁公路之流,横征暴敛,难成霸业,而兖州曹公却又岌岌可危,那这天下间,何人可成就一番霸业?”
儒衫少年颔首一笑,道:“方今天下,有成霸业之资者,五人,冀州袁本初,兖州曹孟德,豫州袁公路,荆州刘景升。
袁本初者,北击公孙瓒,领幽州,尽取河北之地,霸业可成,进可挥兵南下,亦可据河而守。
中原之地,乃是曹孟德与袁公路之争,胜者,尽取中原之地,霸业亦成,无论谁胜谁负,与袁本初,必有一战!
中原之乱,乃是荆州之机,若刘景升挥兵西进,尽得巴蜀之地,南联荆州亦成霸业。”
身旁壮汉见儒衫少年说到此处便沉默不语,心中焦急万分,不由开口问道:“如主公所言,仅次四人尔,在下不知,第五位豪杰乃是何人?”
儒衫少年淡淡一笑,道:“第五人?孙伯符也,将门虎子,文韬武略,皆为当世英杰,若某所料不错,如今的曹袁之间能演变成如此两败俱伤之局,孙伯符从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而孙伯符又是孙坚之子,此刻已是名扬天下,待曹袁斗个两败俱伤,他必引一军挥兵南下尽取江东之地。”少年又道:“谋略,手段,军争,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何况他又是孙坚之子,孙坚在江东旧部之多,若孙策至,只需振臂一呼,必可聚精兵过万,横扫江东,易如反掌。”
“四分天下之计!”儒衫少年突然侧目,又笑道:“刘景升领荆州巴蜀,偏居一隅,却也有争霸天下之资,此其一也,河北必属袁绍,此其二也,曹孟德与袁公路谁可坐拥中原,便为其三也,其四者,便为江东六郡八十一县!”
“坐拥江东之地,待天下有变,北上荆州,扬州,豫州,皆可成就一番霸业!方今天下,能立与不败之地者,唯孙伯符!”儒衫少年豪情一言,环首四顾,立刻下令道:“我等速行,若能救下孙伯符,一生无忧!”
“主公英明!”身旁众人听儒衫少年此言后,立刻拱手答话,心中钦佩之情表露于面,众人既已知晓了主公谋略,可谓是斗志昂扬。
待众人整装完毕,火速向郭嘉军营方向疾行。
……
……
袁术军左翼大营五里外,一处山坡上。
数十铁骑伫立于此,而郭嘉,亦在其中。
郭嘉环首四顾,却只能看清近处的地貌,没办法,毕竟乃是黑夜,又无月光,自然不能准确的一览四周地貌。
不过郭嘉乃是谨慎注重细节之人,之前早已仔细的驱马查探过四周地貌,若在往前,怕被袁术军探马斥候发现,不过已行至此地,却也足够了。
居高临下,郭嘉虽与袁营相隔五里,却仍能看到淡淡的火光,郭嘉忽然感慨道:“周公瑾,孙策已亡,任凭汝有经天纬地之才,亦是孤掌难鸣……”
双方战况,郭嘉了然于胸,且不说他与荀攸合谋,便是麾下上将,袁术军又岂是对手?
若说之前袁术阵营中还有孙策与麾下四老将可堪一用,那么此刻,郭嘉一战尽斩之,而袁术军麾下的大将纪灵等人,或被郭嘉用计伏杀,或被曹营上将刺于沙场之上,几乎已无可用之人。
在兵力相差不算太多的情况下,就算周瑜有经天纬地之才,又岂能力挽狂澜?
何况,袁术军早已中了郭嘉之计……
三面围杀!
时至此刻,郭嘉竟变得有些犹豫了,原因无他,他自信此一战必可擒杀周瑜,不是郭嘉狂傲,而是时势,与实力。
如计伏孙策,又如一局已夺渭水三城,在令袁术大军深陷绝地。
郭嘉所犹豫的,是不知擒拿周瑜后是该用还是该杀,若为用,孙策已亡,周瑜能否归降,这是一个大问题,若是杀,郭嘉真心舍不得……
“或许,此战便是汝最后一展胸中所学的机会……”郭嘉轻叹一声,英雄惜英雄之感油然而生。
“不知郭某此计,已势压人,汝又会如何破解?”郭嘉忽然又是一笑,决战虽迫在眉睫,但郭嘉早已出招。
高手寂寞,尤其是像郭嘉这样智冠天下却罕逢敌手之人,只有真正的高手才会知晓人生中能够遇到一个可敬的对手是多么难能可贵。
“大帅,时辰已至,我军将士恐已启程,我等若不速归,恐其大乱矣。”身旁副将拱手说道。
“了然,归。”郭嘉颔首,他今夜设计擒杀孙策只不过是第一步罢了,心中更是另有谋划。
拉缰策马,绝尘而去,一切虽在掌握之中,不过郭嘉心中却仍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便是途中所遇的那位儒衫少年。
“既非籍籍无名之辈,会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