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树林说大不大,两人不到半个时辰便钻了出来,只见眼前是茫茫一片青草平地,草几有一尺高,瞭望过去,一个人影也没有。一阵风吹过,野草此起彼伏,如海浪般翻滚。大地空旷,野草无情,苏诚只觉心也随之空落下去,叫声归妹无望,颓废坐在一棵大树下,泣不成声。师柔柔眼眶一红,随之落下泪来。苏诚哭过一会,问道:“你怎么也哭了?”师柔柔撇开脸擦去眼泪,背转身道:“没有,我见你伤心就伤心了。”
苏诚道:“归妹天生下来就得有寒冰绝症,是跑动不得的,若是病发,谁给她血喝,又有谁愿意救她,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想哭。”师柔柔不听则已,听了倍感同情,落寞道:“原来是这样。”想过一会,转身问道:“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我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苏诚想起和归妹相识的情景,暗想道:“我那时见她杀人喝血,以为是女魔头,虽然心里喜欢,但也要杀她的,可是哪知她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并且自有苦衷在身,我全误会了。”想罢,便把相识经过说了出来,随之把对归妹的愧疚之情顷倒而出。师柔柔越听越奇,一会惊叹归妹之为人怪异,一会羡慕海外风情,一会又惧怕七彩斑斓,一会又喜欢大白鹤神勇非凡,待听完之后叹道:“我被关在桃花岛,就像住在鸟笼子里一般,哪里有机会出去闯荡?”
一会风已吹干他脸上泪痕,只见他说道:“我和她经过生死,才知道谁也不能丢下谁。珍珠金宝算什么,权倾天下又算什么?我有了她,什么都有了。”他想起大哥安排的一切,有感而发。师柔柔心中大痛,极想哭出声来,但怕问及因由,所以拼命忍住。苏诚埋头沮丧道:“柔儿,你不知道的。”师柔柔侧开身,梦呓般念道:“我知道,我比你知道更清楚,虽然我身处荣华富贵乡,可是终究身边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失去了。”或许悲极生胆,她转身盯着苏诚双目,平静道:“苏诚哥哥,自你走了以后,我很担心,一到桃花岛,便去求掌门夫人来为你解开封印,终归夫人还是答应了,说出山便和我来寻你,可是你现在好了是吧?”
苏诚道:“我在过地劫时已经解了,多谢妹子好意。”师柔柔忙低下头去,手上作弄腰间丝带不答。苏诚勉强振作道:“我们再去找找看吧,说不定藏在什么地方呢。”师柔柔叹道:“没用的了,她要是还在林中,我们早寻到了,就算我们没见到她,她也应听到我们的叫喊声而出来相见。”苏诚知她不愿,起身道:“我再进去找找,你就在这里等我。”师柔柔不知是什么滋味,待他进入林中去远,放声大哭起来。到过了半个时辰,苏诚仍单身出来,手上牵着两匹汗血宝马,一句话不说,但眼神涣散不定。
师柔柔不问已知道怎么回事,说道:“她有什么喜好?”苏诚道:“她喜欢玩,喜欢热闹。”师柔柔道:“正好,我知道不远的地方正热闹着呢,说不定她在那里。”苏诚大喜,忙道:“柔儿快带我去。”师柔柔捂着脚道:“我方才起身时脚上经脉气岔,现在走不动啦,你抱我上马吧。”苏诚不答,把她横抱而起,待扶上马问道:“向哪里走?”师柔柔适才闻到他身上的男子气息,加上说话的呼吸打在脸上,不觉心中荡漾,脖子飞红,柔声道:“向西南行十里便到。”
苏诚无暇多想,翻身骑上汗血宝马,只恨不得立时赶到师柔柔所说的热闹之地。师柔柔带着他跑了数里,心想:“前面有两条路,一条是捷径,一条稍远几里,我该走哪条?”等到了路口,她不敢多想,带着避开捷径绕远路,虽然如此,眼见也快到了,她只觉与苏诚相处时间太短,突然灵机一动,停马抱着肚子唤疼。她这招可不是零时之计,而是自小对着师父,爹妈用了不知多少次,所以假装如真,使人瞧不出丝毫破绽。苏诚见她这般,急问道:“柔儿你怎么了?”师柔柔脸上作难,道:“苏诚哥哥,我内丹适才跳动不停,怕是要钻出肚子啦。”苏诚大骇,以为是劫难将到的征兆,忙道:“怎么办才好?这里荒郊野外,连个避风之所也没有。”
师柔柔见他真心着急,心内欢喜不尽,缓缓说道:“师父说是平时打坐不尽心,根基不稳所至,只要不骑马狂奔就没事的。”苏诚大感时运不佳,当下也只好如此,问道:“柔儿,这里是哪里?”师柔柔道:“过了这里,前面是涴溪与杨柳两大洲的交界处,因交通便利,商贾繁华,逐渐形成了下香大镇。我们红花会就在下香有个府所,现在有好多仙派人士都往那里聚集呢。”
当下两人骑马并肩慢行,师柔柔见他愁眉苦脸,问道:“在想什么呢?”苏诚道:“不知道归妹在不在那里,要是没有怎么办?”师柔柔道:“你越是想她,越是见不到,你不去想,她自己会出来见你。”苏诚不答,半响道:“那些仙派人士聚在一起做什么?难道仙派中有大事发生?”师柔柔奇道:“你不知道么?”苏诚摇头,暗想自己与归妹才由海外归来,自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师柔柔道:“仙派中有一个争丹大会,每五年举行一次,可谓热闹得很,除四大门派之外,散人也要去的,而今年距上届争丹大会正好第五个年头。”苏诚有意无意道:“争丹大会?从来没听有人说过,是争仙丹么?”
师柔柔道:“差不多,不过不是仙丹,而是奇思妙想丹。”她见苏诚不解,解说道:“奇思妙想丹是过火劫用的,有了此丹,过火劫之人就可以把火劫分散成十个小劫渡过,可说安然无比,因此奇思妙想丹也珍贵无比,但凡没过火劫的人都想得到。每次争丹大会之前,地点都会提前公布天下,这次没想轮我红花会主持。”苏诚除担忧待会见不到归妹,其他心思一点没有,随口问道:“这丹是谁炼制的?这么神奇。”师柔柔叹道:“你真是一点不知,如此神奇的丹药自是药王他老人家炼制的,因炼制复杂无比,所以每五年才产出一粒,成功后由专人送到九大富豪中的其中一家,委托他们主持。这种天大的脸面,没有哪家会拒绝,都是巴望不得。上届是五谷粮仓主持的,最后被剑道崖玉京秋师兄得了去,现在早已是拥有水丹的大高手啦。”
她说完,对苏诚笑道:“正好你没过火劫,可以去一试,虽然强敌如云,运气好能得到的。”苏诚摇头道:“我现在要找到归妹,找到之后陪她去寻药材。”师柔柔既是羡慕,又是嫉妒,只恨不得与归妹调换一个位子,脸上不自主露出失望之色,说道:“寻到药材之后呢,你们要生许多小孩吗?”苏诚落寞,心想人都不见了,还提生小孩这等长远之事,毫无兴致答道:“等病好了,看她是要玩还是退隐,如果要玩,我就陪她玩遍天涯海角;如果是退隐,不再理睬仙派之事,我就陪她渡过余生,安享晚年。”他说病情,就好像是自己生病一般,不分彼此。
师柔柔再忍不住,落泪道:“那样我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苏诚以为她是舍不得兄妹之情,安慰道:“不会的,我们会时常去看你。”师柔柔一怔,止住哭腔问道:“真的?你不会忘了我?”苏诚道:“你是我妹妹,就算我死了也记得你。”师柔柔顿时黯然犯愁,过了片刻,念道:“绝代佳人何寂寞,梨花未发梅花落。东风吹雨入西园,阴线千条度虚阁。脸粉难匀蜀酒浓,口脂易印吴绫薄。娇娆意态不胜羞,顾倚郎肩永相著。”这是她这几个月独自一人时常念的词,当初心想再见到心上人便与他白头偕老,哪知人是人非,物是物非,一切都不是想的那样,现下念来,倍觉伤感。
苏诚连‘花开甚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这样浅显的诗句也会理解错误,这首更是听来莫名其妙,因上次发表自己的看法惹她取笑,眼下也只好默不作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