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豆豆,你先站住,今天留下,与梁晨一组锻炼。”远远地,梁崇武站在操练场边大声吩咐。
“嗯?”梁晨略一沉吟,不解其意。
其他孩子也带着疑惑的目光齐齐朝两人这边望来,操练场上霎时鸦雀无声,安静了片刻后接着传来小声议论。
“都磨蹭什么?”梁崇武阴沉着脸,身后跟着那几名年轻人,大踏步迈了过来,“加罚还不够吗,还是你们感觉太轻松了?”
“如果皮痒,那现在就治!”不容孩子们半点反驳,梁崇武对身后人吩咐道,“开始分发,现在就开始!”
“来吧,豆豆。”梁晨招了招手,率先向旁边挪步,站到队列最末端。
梁豆豆也一头雾水,愣了那么一瞬功夫,对着几名将要离开的女孩摇了摇头,意思是连她也不明白缘故,然后转身尾随梁晨过去了。
孩子们已两人一组分列完毕,相互面对面站着,排成了两排,听到梁崇武仿佛咆哮般的呼喝,小腿都不由自主打了个颤,心惊肉跳的感觉。
“大餐来了!”梁晨心道,身体本能带动,一阵挤眉弄眼。
”做什么鬼脸?“梁豆豆不明其意,瞪大眼,接连摆出几个口型疑问道。
”。。“
类似情形,几乎发生在每组孩子身上。
“我知道你们皮肉结实,所以今天加了分量。”梁崇武在两排间巡视走动,打断了孩子们之间的暗中小动作,“经过两年锻炼,你们身体皮肤也有了一定承受基础,也是到该加餐的时候了。”
这时,部分孩子手中已被分发到,那是一根直直的长木棒,在一端紧紧捆了一张灰褐色的兽皮袋,袋里不知充填了什么东西,饱鼓鼓的。
“所以。”梁崇武边走边道,突然从身边一个孩子手中抓过一根木棒,随手掂量了一下,然后一指戳破兽皮袋,显得很轻松,戏谑道:“今天袋里可不再是以前轻飘飘的木棉,而是。沉沙。五斤!”
阳光洒落,一簌簌细腻圆滑的沙子自梁崇武的掌指缝隙漏下,轻舞飞扬,也似被染了一层金黄,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吸!”
孩子们暗自倒吸一口凉气,一个个都瞬间摆出了一副苦瓜脸。
“怎么样?”梁崇武沉声喝道,“对我的安排,可还满意?”
“满意!”孩子们小腿一抖,脸上瞬间换上笑容,只不过这笑容比哭还难看,大声回道,“小队长威武!”。
。。
“这个是你们组的。”一名年轻人走到梁晨、梁豆豆二人中间,递给梁豆豆一根同样的木棒,叮嘱道,“归梁豆豆操使,梁晨不能插手。”
“为什么?”梁豆豆接在手中,也信手掂了掂,望了望其他人,然后疑惑道,“别人组都是两根,为何唯独我们组一根?”
“小队长的吩咐,自有他的道理,我哪晓得。”年轻人面无表情,淡淡回道,“还有,兽皮袋里的沙子可没有其他组多,一半木棉,一半沙子。”说完,意味深长的瞥了梁晨一眼,接着走向临近的孩子。
梁豆豆是极聪慧的女孩,瞬间就明白了那话里的意思,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向对面。
“呵呵。”梁晨一摊手,若无其事的笑道,“没事,不要多想,已经习惯了,大家都知道我体弱,连小队长都格外照顾。一会你尽管用力,我吃的消。”
记忆中,也确实是这样。
“真是这样的么?”
“别瞎猜,还能有什么样?”
。。
“各组听令!”梁崇武见器具已分发完毕,抬步跨到队列前,一声大喝:“脱衣。自每列左排先手,炼皮开始!”
令行禁止,孩子们不敢怠慢,三下两下扒掉自己上衣,顿时露出一副副健壮的小身板,皆有几大块以前留下的老茧,尚未脱落,而有的地方,仍在红肿。
“嘭!嘭!嘭!”
兽皮袋与人体皮肤甫一接触,接二连三的拍击声就响遍操练场,像打鼓一样,沉闷轰鸣,这可不是挠痒痒。
梁晨也依言脱去上衣,虽然上体也有一点肌肉若隐若现,但与整个队列之中的其他孩子比较,差别很显著。
“尚可入目!”
梁豆豆撇撇了嘴,学着其他组的样子,操起木棍手柄这端就向梁晨胸膛拍去。
“嘭!”
”嘶,终于亲身体会到了,真疼!“
也有拍打声响传出,不过比其他组小很多,混杂其间,倒是不难察觉。但正如梁晨所言,他体弱力小的事实梁村人尽皆知,之前无论是日常早课还是炼皮,受特别对待一事,大家也心知肚明,不会计较什么,除了以梁小虎为首的那帮孩子。
“啊!啊!啊!”
伴随着拍打,还有一声声杀猪般的惨叫,一击就见效,孩子们胸膛处立即变得像猴屁股一样,一片通红。
“豆豆,你再用点力,不然真被他们笑话了!”梁晨忍着痛冲小女孩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鼓励道,“我虽不如他们,但也不能太过分。”
“停!”梁豆豆打断道,低头看了看手中木棍,又打量了一番梁晨的身板,才带着质疑的目光道,“第一次接触,力度当然掌控不好,你确信还要加力?”
“当然!”梁晨点点头,挺了挺胸膛,笑道,“别看这木棍不粗,其实很结实,取自山里的百年老槐主枝,浸水泡一年,再刷油三遍晒干,凭你的力气,是不可能折断的,放心来吧!”
”我不是担心木棍,而是担心你。“小女孩白了一眼,“那我来了,如果经受不住,你要及时示意我,千万不可强撑。”
“好!”
。。
“自颈以下,前胸、后背、腋间。各击数百,力道足;双臂向外,尽力;而肚腹娇弱,需循序渐进,量力而行,不可逞强。”
梁崇武又回到孩子们中间,变得耐心,重复讲解各步要点。
有大队长精心教导,两年之期筑基,其实这些孩子已经对锻皮初期捶打这一阶段非常熟稔,别看叫苦不迭,但无一大意、懈怠。
兽皮袋内木棉换成沉沙,也是经梁尚武、梁崇武两人测试过的,连续受五斤沉沙击打数百下,对于这些孩子来说,也可以支撑。
“嘭嘭嘭!”
过了初始阶段,只见一个个被拍打的孩子咬紧牙关,两脚前后交叉,任由击打,而胸膛挺的笔直,像矗立的一棵棵苍松一样,坚挺不倒,有的孩子甚至扎着马步,迎击而上,可谓刚强。
“要把皮炼成铜一样坚韧,以后的骨头也要炼成钢铁一样扎实,才算作是铜皮铁骨。”梁崇武仍然显得不满意,“至于成果,那也是显而易见的,就让你们见识一下!”
“暂停!”
梁崇武高喝了一声,示意孩子们停手,然后弯身从地上捡起两颗石子,捏在了右手里。
“小队长要展示武力了,快看!”
拍击声随喝令而止,孩子们纷纷侧目,眼里都充满期待。梁晨也趁机缓一口气,不顾从上身传来的火烧痛感,打起精神,对这个世界的武力心怀好奇。
“今天可不是我。”
语音未落,梁崇武右手指间猛然发力,只听“嗖”的一声,一颗石子自他手中快速飞出,最终打在了队列中一个孩子身上。
“嘭!”
石子击中这个孩子的胸膛,犹如击中一块空心皮革,发出响亮的嘭鸣,随后啪的一声落地。
“厉害,金钟铁布衫啊,这是!”
梁晨发出一声低呼,仔细看去,在刚才那孩子胸膛与石子相接的地方,只浮现一抹白色痕印,极淡极淡,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眨眼之间就恢复成原本血红色。而那孩子,也是一动不动,不曾发出一丝痛叫。
其他孩子一阵沉默,若有所思。
“下一个?”
梁崇武没有立即将剩下的一颗石子打出去,而是抛向空中又接回手心,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用一种莫名的眼光巡视队列,仿佛是在吊孩子们的胃口,也像是一头恶狼在羊群中悠闲寻找合口猎物。
“就是你了!”
梁崇武目光突然一凝,停留在了梁晨和梁豆豆两人方向。
那目光扫来,梁晨真感觉被一头恶狼盯上了一样,心里不禁发寒,身上汗毛乍起,但由不得他再多想,只听耳中传来石子破空的爆鸣,紧接着一个模糊的点影晃过眼底,直直撞像自己胸口。
“嘭!”
梁晨根本闪避不及,就算想躲,但在那道目光注视下也似乎不敢有反抗的念头。
“啊!”
随着肉与石的碰撞,陡然从石子上传来一股大力,将他整个人击飞,双脚离地向后飞了足有两三米远,最后嘭的一声像死狗一样摔在坚硬的泥土地上。紧接着就是钻心的疼,简直无法呼吸,像是要窒息了一样。
“梁晨,梁晨,你怎么样。”
陡生变故,离梁晨最近的小女孩差点被吓哭了,连忙跑了过去,托起梁晨的头枕在自己臂弯里,几乎哽咽着喊道。
操练场上死一般的沉寂,其他孩子鸦雀无声,每张面孔上突然写满错愕,接着脸上表情转换为不明,也有不忍,也有讥讽。
“噗!”
一口鲜血喷出,梁晨的肺腑中才像重新吸到外界空气,头抵着小女孩的怀,胸口疼痛虽剧,但比不上从里面轰然迸烧的一股怒火,蹭蹭上蹿。
“为什么!”梁晨红着眼直视着梁崇武,前世今生,在人类面前,可曾受过这样的折辱。
重生之后,村里一帮孩子也就算了,梁晨不去计较,但竟然连梁崇武这样的成年人,也自降身段,跟一个同村人尽皆知的体弱小辈过不去,梁晨是真的恼火了,甚至比记忆中昨夜那不知什么东西的一团幽影带给的侮辱愤怒百倍。
“梁晨,别说了。”
小女孩伸出一只手抚着梁晨已经青淤一片的前胸,几乎垂着泪,劝他不要顶撞。
“没有为什么!”
梁崇武表情冷漠,无视梁晨愤怒要吃人的目光,不多说一言,自顾转过身对其他孩子喝道:“都睁大眼看清楚了吗,这就是差别!我同样的力道,击打在炼皮层次不同的人身上,有人轻松承受,但有的人却不堪一击!现在,给我继续锻炼!”
“是!”
“用力,再用力,有没有吃早饭?”
“吃了。”
梁崇武走入近旁的一组孩子身边指导锻炼,浑然不管躺在地上的梁晨是何感受。
“咯吱,咯吱!”
梁晨咬牙欲碎,攥紧两拳,死死地盯着那个魁梧身影,怒火直冲,似比天高。
“梁晨,别这样。小队长以前不是这样的人,虽然严厉,但。”
小女孩很担心,细声劝导。
“我没事!”
梁晨从小女孩臂弯里抬起头,然后站起身,平复下剧烈起伏的胸膛,一刻也不多呆,转身就离开操练场。泥人也有三分火,何况他被梁崇武在这么多孩子面前羞辱,还有什么脸面再呆下去。
“梁晨,你。”
背后,梁豆豆欲言又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抬步就想追上去。
“梁豆豆,回来!”一声来自梁崇武的喝令,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小女孩不得不停了下来,“大队长早已在寻找途径解决这套炼皮法的局限,一旦改良完成,便会立即让村里小女孩参加。从今天起,往后你便先跟着一起学习,有什么疑问就请教他们!”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