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以为自己此刻还在梦中。
对,一定还在做梦,否则,她不可能听到那个引领的声音的,没事,醒了就好了,醒了就没事了。
抱着这个念头,贾母狠下心来掐了自己一把。
“嘶···”
贾母为了让自己醒过来,那可是下了狠劲的,倘若现在掀开衣服看,那处必定青紫一片。
同样,疼痛让贾母反应过来,原来她不在梦中。
鸳鸯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床前,“老太太,奴婢知道老太爷去了,您心中难受,可是再怎么着,您也不能这样不爱惜自己啊”
外面的大太太和二太太听见里面的动静,都以为老太太怎么了,都冲了进来跟着跪在床边,“还望老太太爱惜自己,您在,才是我们府上的福分呢”
跪着的人无论心中怎么想,面上都是毕恭毕敬,这才是贾母熟悉的生活。
哦,原来她已经醒了,不在梦中了,放下心来的贾母终于可以靠在床头歇口气了。
二太太是王家的女儿,嫁妆丰厚底气足,又是嫁给了受宠的小儿子贾政,在贾母面前颇有颜面。
“儿媳瞧着老太太今个儿的面色不大好,怕不是被梦魇住了?老太太别担心,您的福气可足了,那些个牛鬼蛇神的只会害怕您的”
都说二太太不善言辞,您瞧,这说出来的话直说到了贾母的心坎上。
对啊,贾母觉得自己的福气那么足,才不会怕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呢。
而且这么久也没有听到声音,想来刚醒来的时候,产生了幻听了罢。
想到这,贾母心中大定,当家老太太的气势又回来了。
矜持的点了点头,贾母嘴角总算露出一丝笑意,手指点向二太太,“就你嘴甜,外面那么忙,你们还守着我这个老太婆做什么,赶紧忙去罢”
二太太顺势站起身,拿起鸳鸯手中的衣裳,替贾母穿戴起来,“外面即便是有一千件天大的事儿,也抵不上您的一根头发丝儿,只有您才是我们的主心骨呢”
贾母终是绷不住,笑出声来,指着二太太骂,“都说你是个嘴笨的,今日一看,可把你大嫂都比下去了呢”
大太太还尴尬的跪在地上,闻言终于抬起头,笑道,“只要老太太能开心,比下去才好呢”
贾母慢条斯理的穿好了衣服,终于点了点头,“成了,别跪了,让外人看到了,还以为我对你怎么着了呢”
大太太悄悄活动了下僵硬的双腿,没说话,跟在贾母后头,默默的伺候着。
二太太得意的看了一眼大太太,即便你出身清贵,丈夫是袭爵长子又怎样,不还是不得婆婆的喜欢么。
在这后宅得了婆婆的喜欢,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在分配事务上,也看出来得了婆婆的欢喜是多么的重要。
二太太跟在贾母身边殷勤伺候着,端茶倒水,甚至抢了鸳鸯的活,“老太太,您知道的,儿媳嘴笨,想跟着您迎接宾客,要是能学得您的一分半分,怕是下半辈子都够用了”
迎接宾客是露脸的活,还能和其他的当家太太套些交情,一般这活儿应当是由袭爵的长子夫人、大太太来做的。
大太太抬头看了一眼笑的张狂的二太太,又看了一眼含笑的贾母,低下头还是没说话,这说出来也是自取其辱罢了。
看老大媳妇并没有反对的意思,贾母满意的眯了眯的眼睛,就是这种感觉,在贾府就应当她是天,她是地。
现在这天地要做主了,贾母清了清喉咙,正打算同意二太太的建议。
突然,贾母感受到一种灵魂撕扯般的痛,像是灵魂被拉扯出去一样,她看到自己飘出了身体之外,而自己的身体还如正常一般,甚至端起茶杯打算喝茶。
“哼,老二家媳妇,你好大的脸”贾母的身体端起茶杯却没喝,一下子将其全都泼到了二太太的脸上,甚至连二太太的鼻尖上还挂着一根茶叶。
“你一个次子媳妇,想那么露脸干什么?不老老实实将后厨的事儿做好,竟在这宵想不该想的东西”,“贾母”站起来把手伸给大太太。
“老大家的,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跟着我去迎客”
大太太是被面前这一切给弄懵了好么,但见老太太明显的示好,还是抓紧了机会,扶着贾母出了门。
二太太呢,她只能按照贾母的话“滚”回自己的院子里换身衣裳,一边遮掩着怕被人看见,一边还在想着,这是什么地方惹恼了老太太呢。
其实老太太现在也不好过啊,她被又到了她梦中的那个地方,引领阴森森的笑容就在她面前。
“太过偏心,受油炸和冰冻之刑”
贾母只觉得自己一半身子,像是在火上烤,明明没有东西,但是炙热的液体一直围在她的半个身子旁边。
而另外一边身子,则是像是埋在了雪地里,冰冷刺骨,直痛到灵魂深处。
不知是多久,或许是一辈子,那刑罚才结束,贾母发现,自己飘啊飘,又飘回了自己的身体里面。
贾母发现自己此刻正在马桶上坐着,屏风外有一个身影,还在说话,“老太太,您好了么,外面南安太妃来了,大太太说,只有您的身份才配招待太妃呢”
她又回来了,从那个地狱里回来了,贾母仿佛觉得现在自个儿的身子还在痛。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她梦中去的那个地方也是真的,如果她做不符合身份的事,也真的会去那个地方受罪。
谁不想在这世上享福,谁愿意到那破地方受罪,贾母自信自己还是一个合格的贤妻慈母的。
只不过,这几天老二家的太巧言令色,让她一时被蒙蔽,才会被带受罪。
嗯,一定是老二家的错,贾母狠狠的点头,看来,这老二家的,还是不能给她好脸色啊。
贾母想罢,不由得开始迁怒二太太,想到她乖巧可人的小儿子,竟然娶了一个这样的儿媳妇,不禁为小儿子叫屈。
算了,等出了孝,再给小儿子赏几个贴心的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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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累了一整天,况且还受了那么大的罪,贾母觉得累极了,丫鬟们捶腿的捶腿,捏背的捏背,好让贾母多少松泛些。
天色渐渐晚了,屋子里点上了蜡烛,灯火通明,赦大老爷并着大太太,政二老爷并着二太太此刻都是在堂下站着,静静的等着老太太的训斥。
今个儿可是要说分院子的大事儿呢!
政二老爷看着富丽堂皇的荣禧堂,眼中露出一丝贪婪,过了今天晚上,这儿就是他的地方了!
倒是赦大老爷两口子有点彷徨的样子,母亲偏爱小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但是这荣禧堂乃是荣国府主人的标志,他作为袭爵长子,住不上这正院,以后还怎么出门交际。
贾母微阖双眼,其实眼中精光闪烁,大儿子是袭爵的,大儿媳出身清贵,一旦当家做主,这府中她的威严必然要大打折扣。
而小儿子和小儿媳必须依靠她过日子,离开了她名不正言不顺的,住进来之后,必然还是惟她马首是瞻。
况且,大儿子他不学无术,小儿子自幼酷爱读书,自有小儿子当家,对荣国府才是最好的。
这次想来,那个引领必不会惩罚于她了,这可是为了子孙后代的大事考虑的。
贾母微微点头,挥退了身边的丫鬟,“老大啊,你本就是袭爵的人,这家中爵位都是你的了,而老二,什么都没有,你瞧着?”
赦大老爷憋红了脸不说话,老太太不仅不想把这院子给他,而且还让他主动开口,让给二弟。
可这让的不是别的,这让的是家中的权威,让的是出门的脸面,让了之后,他怕是就要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了罢。
看着贾赦不说话,贾母有点失望,这个老大从小不养在她身边,和她一向不亲,这个要求要是对老二提,老二估计立马就答应了罢。
果然,政二老爷说话了,“大哥不必为难,一个院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以后不能经常陪着老太太了而已”
贾政说着声音低沉了下去,然后又努力打起精神露出一个笑容出来,“没事,儿子在哪都是一样孝顺老太太的”
贾母看的心都要化了,瞧,多么孝顺的老二啊,根本不像老大就是在乎那些有的没的,老二一心想的就是孝顺她。
不行,不能让老二受了委屈。
贾母坐直了身子,眼中露出指责看向贾赦,“老大,就当是为了我这个老婆子,你就把正院让给你弟弟住罢”
不管大儿子是怎么想,贾母只想看到心爱的小儿子露出微笑,有她老婆子的话,她不信老大敢不让!
正等着贾赦的回答,贾母突然觉得又是一阵熟悉的疼痛,她再次看到自己的身体,而自己的身体现在正在说着话。
贾母侧耳倾听,这个占据她身子的引领,到底又想做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