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坐下便听女皇又问陆衍几人前来黎国一切可还习惯,语气声调都比之刚才要更加亲切和蔼,想来必是陆衍刚才的话让女皇心里很是受用,陆衍不敢懈怠,只笑着回应一切安好,白相安排甚是妥帖,女皇闻言欣慰地点点头,随后便又吩咐白于好生招待贵客,白于领命称是。陆衍听了半天,这女皇只字不提国师,也不问陆衍他们的来意,这倒让陆衍不觉有些着急,几次想要提起借兵一事,都被女皇一句话拐到其它地方去了,实在是让她无奈得很。
眼看着女皇对于定国的风土人情这样的话题越发热衷起来,陆衍心想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得咬咬牙打断女皇的话头,道:“回禀陛下,实不相瞒,陆衍此次前来还有一事事关陆某身世,需国师大人出面方才可以解惑,不知现在国师何在?若方便,陆衍希望能与国师大人详谈一番,以解心中疑惑。”
陆衍同女皇讲了许久的话如何看不出来这女皇是在有意拖延时间,既为了试探他们的底细,也是在考验他们到底有多少耐心与诚意。若是换作以前陆衍有的是时间与她绕弯子,可现在定国局势紧张,秦九遥给他们的时间并不会很多,如今身在黎国,他们想要第一时间知道定国那边的情况都不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有关韦如集带兵反攻的消息,陆衍他们也是近两天才得到的,冀州虽强悍,可毕竟之前定国损失惨重,即便现在璟国反击不能,又死了不少重要人物,导致士气有些低迷,可这样的情况维持不了多久,一旦璟国恢复过来,必定会向定国讨回这笔债,定国现在所得的好处不过就是璟国给的一点点甜头罢了,他们必须在此之前拿到黎国出兵相助的承诺!
陆衍话音刚落,原本欢快的气氛立时变得安静,白于看了一眼陆衍,心道不该如此啊,陆衍并非这般冲动鲁莽的人,怎么现在却这般急切?偷眼看了看帷幔后面的情况,看起来女皇并未因此动怒,白于见此在心里长出一口气,却又不得不为陆衍担忧。
这边女皇沉默了许久,众人只觉气压低迷,不知这黎国女皇会不会因为陆衍的话而发怒。就在这时女皇忽然开口,语气已不似方才那般温和,众人不觉后背又出了一身汗,竖耳听去,只听女皇声音低沉道:“陆使臣要见国师朕自然不会过问许多,只是现在国师正在为朕调制丹药,无暇分身,陆使臣不如先与朕说说看,此番出使所为何事?”
陆衍闻言,低着头皱紧了眉头,心中无名火起,暗道这国师跟女皇一唱一和,真是让人猜不透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叫他们进宫觐见的是他们,如今又说没空,分明是在耍他们玩。定国现在的情况黎国自然清楚,这女皇跟国师必定是想要延迟时间,好叫他们着急,如此才能从他们身上拿到更多的利益,如今这场交易的主动权都在他们手里,陆衍对于国师如此着急见她的目的一无所知,根本没办法跟他们讨价还价,实在不好计算。
思及此,陆衍反倒冷静了下来,这黎国女皇等的就是他们先着急起来,最后不得不求他们出兵支援,那她现在就更加不能着急了,否则正中他们的下怀,到时候得不偿失。
黎国女皇侧卧在榻上静心等着陆衍提出要求,不想陆衍一反刚才的状态,抬头笑了笑,只道:“也无甚要紧的事情,只不过是我国莫军师有口信让陆衍转达给国师大人,衍担心过段时日便忘记了,因而才着急见国师大人,好将口信一字不落地传达。”
这话让时甚他们愣在原地,面面相觑,莫半什么时候还让陆衍带了口信,且他们都不知道这事,陆衍现在这么说到底为了什么?高御三人心中都直烦嘀咕,赤鳞骑侍卫之间从来都不会有秘密,这是他们相处最基本的原则,莫半若是有什么事情拜托陆衍去做,也势必会告诉他们几人,现在陆衍说的煞有其事,他们几人真不知该如何分辨真假?
听陆衍这番话,女皇的好奇心又被陆衍给调动了起来,哦了一声,便疑惑地问道:“是什么紧要的事情,竟然还要口头转达?”
陆衍低下头,拱手回道:“也并非什么紧要的事情。”说完似不想让女皇听到的样子,一脸为难,看上去事情并不像她所说的那样简单。果然女皇见她如此更加好奇究竟是什么口信,于是坐直了身子问道:“既然没什么紧要的事,说来听听又有何妨。”
陆衍见她上钩这才故作为难的样子道:“其实莫军师是想让衍传达一个故事给国师大人。”
女皇闻言,道:“是什么故事?”
陆衍一拱手接着道:“这个故事讲的是从前有两户人家,左右为邻,平日里虽不常往来,却也算是点头之交。一日,其中一户人家遭了火灾,家中钱粮尽毁,正是走投无路之际。这时邻居出面称愿意借钱于他们度过难关,还请其家人过府商量,这户人家本也十分欢喜,直道命遇贵人,不想这邻居早年之前便看上了这户人家的小姐,待到人到了家中之后,邻居却将大门紧闭,要挟这户人家的姑娘强嫁于自己,且不愿兑现此前借钱与他们的承诺,最终这户人家的姑娘因不堪受辱自尽了结,邻居东窗事发受尽世人唾弃,原是一件邻里相助的好事,结果却因为人心的贪欲自私而变成了一桩惨案,如何不叫人感叹。女皇陛下,可也觉得这邻居可恨可憎?”
陆衍说完这个故事,敛眉站在原地,时甚几人都不曾听过莫半说起这个故事,此时听来不觉奇怪,只是陆衍做事一向谨慎,不会没来由地说这样的故事,心里也不免开始猜测陆衍的用意为何。
时甚几人在那里眉来眼去,猜不透其中意义,可一旁的白于却是个有心之人,心道这陆衍胆子着实不小,这时却从外间上楼的楼梯口传来一个男声:“这种趁火打劫之人怎能用可恨来形容,简直就是无耻至极,莫军师这一个故事实在精彩,可若是因此而认为邻居自私贪婪,我却觉得不对。人呐,有谁不是贪婪自私的!”
陆衍几人闻言转过身看向那说话之人,只见二楼向下的楼梯口边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男子,长身玉立,一袭玄色长袍丝般垂地,隐隐泛着柔光,上面用藏青色的丝线绣着一只仙鹤,只是这仙鹤的脚却只有一只,仰天长啸似乎极为痛苦的样子。那男子的长发曳地,仅有一束用丝带系在脑后,额间几缕碎发垂下,遮住了那男子的两颊,显得男子精致的五官越发柔和,睫毛弯曲似两把羽扇,一上一下之间一双桃花眼煞是迷人,小巧的鼻尖与一点嫣红的薄唇,本就阴气的脸配上这样的打扮甚是诡异,似在人间游荡的鬼魂一般,摄人心魄。
想陆循这样心智不坚的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可心中还是觉得白子的长相比这个不男不女的要好看许多,只是白子年纪尚浅,假以时日必定引得一众小姐心驰荡漾。
陆衍向来也没有什么审美,这男子长相如何于她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问题,真正让她在意的是他身上飘散出来的气味,与前世她在基地化学实验室中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即便这男子身上熏了熏香将这股气味冲散了,可她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个,立时便确信了此人就是国师。
陆衍上前一步行礼,道:“定国使节陆衍,奉赤鳞骑军师莫半先生所托,特来拜会国师大人。”
陆循几人一听这话赶忙跟着行礼,国师看着陆衍毕恭毕敬的样子,眼中晦暗不明,半晌薄唇轻扬,似有些嘲讽却又有些怅然,微微一笑,道:“陆校尉不必如此多礼,本尊仰慕陆校尉已久,今日得见实在是本尊之幸。”说着一把将陆衍扶起,陆衍被他一扶,只觉手肘处传来一阵点击,抬眼看着国师的眼睛,电光火石之间便传递了只有他们两人才有的默契。
陆衍心中既是激动又是苦涩,半晌才回过神,谢过国师便站在原地不动了。国师微微一笑,收回注视着陆衍的灼热目光,这才绕过陆衍向女皇那边走去。
女皇见国师来了,摆摆手,一旁的女侍便将帷幔掀起,只见帷幔之后的女皇生的极美,皮肤白皙胜雪,樱唇不点自红,柳眉微蹙,杏眸含情,鼻梁高挺,下巴尖细,虽然看的出来深受常年病痛的折磨,但依旧不减其半分美貌。
此刻女皇正曲腿侧卧在卧榻之上,身材纤细柔美,看上去应该有一米七左右的高度,若是站起来倒是与国师十分相配,倒也难怪外间传闻两人有什么不正常的关系,但凡见过两人相携的样子都会觉得是郎才女貌的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