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李家的院子就清空了,外面还上了锁,铭澈临走前告诉了万生那件突如其来的事,还向学校请好了几天的假。
另一方面,严祥也开始筹备自己的计划了,他要将晓合和观音一网打尽,不过单靠自己肯定是不行,他还有个军师——他的亲信:丰庆。
这家伙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出头,可是一肚子坏水儿,鬼点子也不少,人称:鬼点儿丰,帮着严老爷钻过不少空子,包括三年前吴严合伙干那一票也是他策划的,他也因此得了不少好处,但除了严祥,没几个人喜欢他的。
照老吴的说法,晓合被扔在了后巷,但丰庆只在那里发现了一些血迹和晓合爬过的痕迹,他由此推断出这姑娘伤得不轻,这种状况下,大概是被好心人送去就医了,的确,他在一旁看到了洋车碾过尘土后留下的胎印。
丰庆将他的发现和推测都说与了老板,当时正在喝茶的严祥听后忽地起了身,一把将茶碗摔在地上,摔得稀碎。
“他妈的姓吴的,欺人太甚!让我自己抓人也罢了,还把个好端端的东西弄成了残次品!是可忍,孰不可忍!”
“东西”——这就是一位有人格尊严的女孩在他们口中的称呼。
“呵呵。”鬼点儿丰陪着笑脸把地上的碎瓷片一片一片地捡了起来,送出屋子扔了,随后背着手,罗锅着腰,得意洋洋地向主子走了过来,看得严祥莫名其妙。
“老爷,您手底下最能,可是最难管的人是谁啊?”丰庆问。
“那还用说,不就是那个佟晓风!”严老爷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诶,是啊,佟晓风,佟晓合,您说他们俩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啊?”
哦?丰庆的话给严祥提了个醒,确实,这两个人的名字太像了,说不准他们就是亲兄妹!
“而且,他前天回来的有点儿晚吧。所以咱赌一把,跟着他,就能找着他妹妹!”
唉,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丰庆的点子有几分道理,姑且试一试吧。
早上出车之前,他们买通了两名车夫,专门负责跟踪监视晓风,并且在发现晓合时将其捉拿。舍不出孩子套不着狼,严祥之前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一个车夫这么多的钱。
可是严老爷万万没想到,他的计划不仅没有按照他安排的进行,而且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
当天傍晚,两个车夫跟着晓风来到一间诊所对面,只见那汉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诊所的大门,过往想要搭车的路人也都被他一一拒绝了。是的,他的心情随着天色一同黯淡下去了,自那天送妹妹来到诊所,晓风就一直想把那个下狠手打她的人揪出来,所以他这两日只白天出车,到了傍晚就找一个能观察到诊所而又不显眼的角落坐下来。
看来那丫头就在这诊所里面!两人这样想着。
可即便如此,正面进攻也未免太冒险了,这里不仅有她哥哥盯梢,还有过往的行人,动静闹大了,对他们可没什么好处,于是,他俩便决定迂回到诊所后方的小巷子中去寻找突破口。
但他们的举措太过疏忽大意,完全低估了晓风的头脑,今天这两个鬼鬼祟祟的车夫一直拉着空车跑,而且总是跟在自己周围,他早就有所察觉,现在,他们时不时就往诊所那瞅,还撂下洋车,朝后巷去了,手里好像还拿着黑布袋子呢!
不好!这两个家伙,想对我妹子做什么!
晓风猛然从洋车上弹了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死死地盯住巷子的入口,跟上了那二人的脚步。
那两个人找到了诊所后门,果不其然,晓合正在台阶上做着哩!接着,他们互相打了打手势,就分别猫在了两旁的小巷子里,与此同时,右边那个人提起了黑布袋子……
晓风见状不妙,立马冲着那个人跑了过去,那人刚想从胡同里出来,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健壮的男人,饿虎扑食一般扑向他来,他躲闪不及,被那男人一个金刚抱臂按到在地,随即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他的脖子被掐住了。
“你个王八蛋,还想强抢民女咧?”
接着,一记重拳便打在了他胸脯上。
那人被掐得死去活来,连忙摆手,后又双手抱拳,做作揖状,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脸倒是涨得通红,嘴唇也发紫了。
晓风这才意识到自己掐得太紧了,方才收手,转而揪住那人衣领子,将他提了起来。
“说,干什么来的!”
“哎呀,佟大哥,误会啦,不是我呀,是……”
那人说到这儿,又不敢接着说了,晓风定神一看,才发现这是他车行里的人,这便更不可饶恕了!他用手用力一推,那家伙就像个皮球一样弹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晓风上前一步,再次揪住那家伙的领子,只见他根根头发都立了起来,眼神中透露着杀气,咬牙切齿的,再配上眉间和鼻子上的褶皱,像极了一条恶狼。
“那他妈是谁,是跟你来的那混蛋吗?说!”
“是,是……”
那人已经满头是汗,哆哆嗦嗦的,裆前湿漉漉的一片,似乎已经被捏破了喉咙,难以发声了。
“啊!”
突然,诊所那边传来了晓合的声音。
想不到,制服了眼前这人,他的同伙还有勇气擅自行动,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晓风顿时怒不可遏,两只脚像踩了风火轮一般,飞也似的冲进了诊所后院,只见晓合正抱着腿坐在一边,万生则为了保护她,跟那家伙进行着缠斗。
妈的!欺负我妹,有你好看的。
那家伙拿着把刀子,攻势凶猛,穿长袍的万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已经被划伤了两处,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了,一个黑影突然从一旁闪了出来,一把扛住了那人拿刀的那只手,接着那手被抓住,顺势一拧,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刀子便软绵绵地落在了地上,晓风借着惯性又将刀抄起,抵住了那人的下巴。
“说!谁他妈让你来的,是不是严祥那个老王八!”
晓风声嘶力竭的吼声和抵在下巴上的刀子,早就让这鼠辈吓破了胆,他甚至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点着头,却又生怕脑袋插在刀上。
可是这山西口音的吼叫却再次引起了晓合的注意,那久违的声音,令晓合感到亲切而又熟悉,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就是她的哥哥。
而万生也认出来了,这就是那天送晓合来诊所的好心人,今天,他又见义勇为,使晓合和自己化险为夷,难道这都是巧合吗?不会的,或许,他一直都在暗处保护着晓合,却因为某些原因,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
“哥哥,是你吗?我是晓合啊。”
听到这声亲切的呼唤,晓风的动作凝固了,他慢慢地扔下刀子,迟钝地站了起来,转向空空的巷子,留给了她一个坚实结实的背影。不可思议,晓合竟然认出了自己!但他知道,妹妹有着自己的生活,他不能拖她下水。
“不,老妹儿,你认错了。”
说罢,他弯下腰,抓住那车夫的脖领子,把他拽入了胡同里,和那个吓得屁滚尿流的家伙扔到了一起。
晓风早知道严祥那老混蛋色胆包天,可事实还是令他吃了一惊,他竟然公然派人抢自己的妹妹,他究竟想干什么?
平时在严祥手底下忍气吞声工作的晓风再也忍不下去了,他决定了,要让这老混蛋得到应有的惩罚。
晚上,晓风约了他在车行里的好哥们儿翟福康在外面吃饭,顺便商讨对策,这次他非办了这脏心烂肺的老板不可!
“我来了,哥,啥事?”
这小翟是条东北汉子,祖上是闯关东来到东四省的,他平日做事义字当先,今儿个大哥有难,做兄弟的当然义不容辞。
他们叫了两碗面,边吃边说,最后面吃完了,晓风也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姥姥,这老王八犊子真他妈不是玩意儿。”
小翟听完,火冒三丈,差点儿把人家碗给摔了。
不过生气归生气,他平静下来之后,还是透露出了重要信息:三年前,这严祥杀过人。
虽说只是小道消息,但无风不起浪,如果他们能找到证据,这老严可就万劫不复了。
“你咋知道?”
“咳,这事儿早就有人传出来,公开的秘密。”
话虽如此,要找到证据可就困难了,最起码得是严祥的亲信,才有可能挖出这段黑历史。
“他为啥啊?”
“图财害命呗,你以为他这车行是靠自己挣来的?”小翟喝了一口酒,继续说,“他家前些日子拉包月那车夫嫌钱少,不干了,他后来想找我去拉,我没答应,大哥,要不我为了你,答应他?”
晓风听明白了,这小子是想靠拉车潜入严家,以便行事,可严祥又不是傻子,手底下还有几个狗头军师,他要是干出点不寻常的举动,那老混蛋会发现不了?
“能行?找这东西可不容易啊。”
“大哥,你忘了我以前是干啥的了?”
原来这小翟从小家里穷,吃不上饭,只好沦为贼盗,练就了一身“本领”。现如今他翻墙入户、溜门撬锁,无所不能。但他从不偷穷人家,还会把偷来的钱分给需要的人,大有劫富济贫的意味。
那个时候,穷得叮当响的人们是不会在意钱的来路的,他们的追求只是饿不死就行了,所以不会有哪个高尚的傻子“不食嗟来之食”。
小翟这么一提,让晓风觉得这个计划没准儿真的可行,便答应了,告诉他如果找到,就偷偷带出来给他,到时候里应外合,定能杀严祥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