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2>传来了几个哈欠声的音节,另一个女孩用通用语懒懒地说道:“大地圣教的教义,从哪个方面理解都可以说是正确的。他们有他们的理解方式,所以陷入了权力和生存的挣扎之中。我们和他们信仰同样的大地之主,不过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只是生存罢了。不同种的信仰,也许会发生冲突,但是既然我们都信仰同样一个神明,我们就不用因为理解不同而陷入你死我活的境地。虽然我们最终的目标就是将过去大地圣教的荣光再度遍布这一片土地,但是达成这样一个目标的过程中,似乎很难避免冲突,这也许就是我们目前所面临的唯一悲哀之处吧!”
“……嗯,谢谢你的答案,这也许在以后会给我些启发吧!”
然后他就听到了离开房间的脚步声,然后一切又都恢复了寂静。
“您该回去了吧,老师。”他认得出来这是弗朗西斯的声音,但是从刚才随着这强烈的生命魔法恢复过来的意识后,他就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被限制在了脑海之中,他的五感并没有缺失,却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多米妮塔和尤里安回来了吗?”
“哦……应该已经回来了,他们还得帮助他们的母亲照顾一下他们刚刚回来的父亲。其实,这也挺让人欣慰的。”
“如果他们没有回来的话,等到他们回来的时候给他们些教训。”
“……是,老师。”
“你先回去吧,洛维应该快醒了,我有点重要的事。”马斯特玛仍旧用平静得没有半分波澜的语气说。
洛维安甚至坚信这是一句咒语,因为在这句话的含义刚刚被他所理解的那一个片刻,他被禁锢在脑海中的意识就突破了身体对他自己的封锁,刹那间渗透了他全身的每一个角落,同时也让他周身沉寂不知多久的黑暗精气恢复了活力。一缕淡淡的暗元素随着他的心跳和平稳的呼吸开始震动。
洛维安睁开眼睛,他看见了这间充满着厚重的绛色氛围的天花板所代表的屋子。发现自己的状态并没有自己预感的那么糟糕,也许是因为刚刚施于自己的强大生命魔法的缘故,因为魂殇而破碎的机体已经开始愈合,没有放过他全身每一个角落的伤痕已经开始逐步愈合,也许现在只能看见道道淡红色的痕迹吧。
动了动眼睛,他看到了在他的病床边上那枚无论出现在何处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尊严法戒。
纯紫色的钻石映射出外边雪青色灯光的迷离光晕,抛面的棱角似乎流动着无数极微小的魔法符号,仿佛同身体最纤微的毛细血管。而血管中流动的血液,在戒面的两极与反射出暗银色光芒的指环完美融合。诡秘的紫色的优雅的银色缠绵于这芥子之域,从远望去,只有无尽的神秘与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你醒了。”马斯特玛平静的说道。
洛维安顿时忘记了身体给他带来的一切负面影响,他周身呼吸着的每一个细胞都因为这比绝对零度更加冰寒的温度而窒息,他从未听过玛菲用过如此单调的语气。在五百年前那段征战奥西利亚的铁血生涯中,她的语气虽然冰冷,但也有着复仇所支撑的强烈热度被封印在那冰冷之中,冷漠而不绝望。
而现在的她仿佛就是失去了灵魂支撑的躯壳,只在她的生存本能带给她的力量让她去有意识去证明自己的声音。
他努力抬起头,看见马斯特玛的背影正在从背包中收拾出什么。
“我怕你不适应这里的饭,我做了些给你。小心一些,你现在的消化能力恐怕没有恢复完全。”
从始至终,都是马斯特玛僵直的背影。仿佛只是习惯勉强支撑着她的姿势,只是习惯。从她过去所留下的一切现在只成为了单独的记忆,就像是对前天夜晚梦境的回念。
洛维安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似乎有着什么东西被强行从他的灵魂深处扯了出去。
他坚信自己不会,也不能再度体会那个没有光的日子,那个自己在血与火中疯狂的时间。
在那时,自己的力量给自己复仇的勇气,让自己能够在被悲痛揉碎之前作出抉择;而如今,自己力量已经不再,这个世界在没有目标足以引起他的仇恨——而悲痛只留下了一个缘由。
这个缘由就背对着他。
“既然你已经醒了,问题就不会太大了吧。明天早晨我会来看你,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你的黑暗精气恐怕因为魂殇受了些影响,不过一定不会掉级。”
说完,蓝紫色的背影走向了门。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再度走向不可逆向的深渊,身侧的尊严法戒倒映出了他苍白的面孔,从中渗透出一种由衷的厌恶。
“对不起!!——”
他哀求道。
他忘记了自己流淌着至尊血脉中的一切尊严,都不会让他动用这样的语气——但这是对他和玛菲生命的所有挽救,这条界限就是马斯特玛面前的那扇门。
“……我明白,我知道我错在哪里!——”
一刹那,所有的僵硬破碎了。从未软弱过了马斯特玛身体中支撑着她信念的有关军团长的一切在过去的那部分刹那间崩碎——
她失去了最后的力气,靠在门框上,缓缓向下滑去。
洛维安一动不动,意识似乎随着他的哀求而再度被禁锢于自己的脑海,而视觉仍旧将这一幕毫无变形地投射如他的视网膜,逼真得令他感到刺痛。
——支撑着她的信念,那属于未来的军团长,未来的洛维安的部分,在这一秒破开了坚硬的种荚,衰柔的力量让她在崩溃线前阻止了继续坠落。
“你……你哪里做错了,军团长——”
“我不应该扔下你!我没有尽到责任!!——”洛维安竭力大声吼道,“我——我配不上做你的军团长!!——我……”
“我以为你能够理解我呢!看来人族说过的,最熟悉你的人也许最难以理解你,魔族好像也用得上。”
马斯特玛的语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她跌坐在门框边的角落地喃喃说道。
洛维安屏住呼吸,甚至愿意能够挺清楚马斯特玛的每个音节而停住自己的心跳。
“洛维……在时间神殿那天之前,我一直认为你只是我的一个目标,我只是单纯的希望成为你那样强大的魔族,能够为自己的家的消失找到一个复仇的理由。可是,我越了解你,我越发现我与你之间的差距。这也许会让我永远都无法赶上,所以我就想,如果你和我是一个人的话,那该有多么完美。
“所以那时,我感觉你是我的选择。但是这种选择究竟是什么,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在你的背影后追求我们共同分享的梦想。直到时间神殿的那一夜,我确信,我选择了爱上你。
“所以我才会等,在被阿卡伊勒封印在猫型中的每分每秒,我捧着你的尊严法戒,盯着戒面上象征着你的生命的光点发呆。看着枫叶变绿,变红,变黄,最终落下,成为了泥土的一部分……五百年,对于你来说只是一个梦,而对于我呢!!——”
马斯特玛声音在这一个刹那猛然狂暴起来,也许是愤怒让她有了力量,随着刺耳的嘶鸣,落霜闪出了刺目的蓝光,剑锋直指洛维安的面颊。锋锐的雪霜斗气离洛维安的眼睛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他终于看见了玛菲的脸,黄晶色的眼眸已经变得血红,蜿蜒的蓝紫色魔纹虬曲在她的脸颊,出离的愤怒充斥着这片绛红色的空间,似乎即将把这里的一切同化成至寒的冰的火焰。
“——以我仍愿意称呼你为军团长的名义!!——五百年,五百个春去秋来,二十万个日升日落!!——二十万个日子你知道我是怎么度过来的吗!世界上已经没有我的伙伴了,即便从那场战斗中活了下来,也逃不过后续人类对魔族的围剿!!我亲眼看着那个时代最后的战士死在人族的屠刀下,看见最后还坚信你的名字的孩子被刺刀活活挑死!——我什么都不能做!我同你是一样的血月族战士,却只能看着自己的同族,自己的朋友,自己曾经所选择的一切在日升日落间被狠狠撕碎!!——
“如果!——洛维——如果你的戒指上在那一日消失了那一枚光点……我根本不会去等你,我根本不会去想任何等待,我不会去期盼任何一个春去秋来——不会等待日出日落!!哪怕只是一次!——
“你既已经选择放弃,那我如何继续坚持。”
魔纹缓缓淡化,灿烂的雪霜斗气逐渐融进落霜的剑刃之中。
“锵——”
落霜无助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对不起。”
痛苦和无助为衬底的生命前,那一抹坚持终究还是被他抓住了。微茫的希望并没有熄灭,即便伤口再一次被撕开,泪珠洒在里面,纯纯得痛——但至少,还有生命去享受痛苦,还有资格拥有生命。
洛维安伸出开始接近愈合的手,将尊严法戒费力地戴在手指上。
“对不起。我永远不会选择放弃。”
另一双手拉住了洛维安的手腕,他扭头一看,戴米安面调皮地笑着看着他的哥哥。
“说出来吧,哥哥!”
洛维安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同样笑了笑。
戴米安撅着嘴摇摇头,然后抖动着翅膀向后消失在了空气里。
军团长挣扎地动了动。马斯特玛的嘴角在颤动,布满血丝的眼睛中混乱的光淡化平和了。
“谢谢,谢谢你等我。所以,我至少也会陪你那么长的时间,五百年——我会全力以赴。”
马斯特玛如电一般闪烁到了洛维安的面前,狠狠地抓住他的脑袋抱在自己的胸口里。“你不用说这些!军团长!——我都知道,我只是难受——!我知道你全力以赴做的事情不会失败——”
第三军副长官手指上的权力法戒碰在第三军军团长的尊严法戒上,发出了清脆的鸣声。
“还有,洛维,家人之间,有两句话是不用说的,一句是‘对不起’,一句是‘谢谢’……”马斯特玛哽咽着说道,“你不会看到我哭的,永远不会,我哭的时候最难看了……”
洛维安什么都没有说,只感觉到了滚烫的液体落在了他的红发上,顺着发梢滑到了他的脸颊,渗进未愈合的伤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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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蓝色的龙卷悄无声息地穿过了米纳尔森林的外围,在微微停顿之后,再度远去。
被参天巨树遮去一切光亮的昏暗带在某个不知名的线上骤然消失。
外面是幽深昏暗的不测林海,而里面是明亮华美的绿色海洋。墨绿色和青金色泾渭分明,仿佛被无形的笔在辽阔的深林中画出的一圈完美的圆。
不知道这一切真相的人一定会以为,在穿越了幽深阴暗危险的米纳尔森林外围之后,终于来到了安全的净土。
但是,这里才是真正危险的土地。
看上去瘦弱纤细的类人型侏儒怪从一片的巨大叶子后蹦跳了出来。他们类似爪子一般的手中甚至还握着一支排笛,还有他们简陋的由树皮包在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说明这叫侏儒怪的东西并不是一种单纯的野兽,他们也是有着一定智慧的生物。
粗糙的声音从侏儒怪的排笛中响了起来,沙哑的音色告一段落之后,几只毛茸茸的球状物从一块石台上滚了出来。
看到了猎物的侏儒怪兴奋极了,蹦跳着窜了上去,伸出了爪子般纤细却绝不无力的手指。
“咕叽咕叽——咕叽!”吓坏的莱西毛球却没有原路逃走,而转身向一个看上去绝不是安全的空地处滚去。
侏儒怪随即跟上,完全没有发觉自己的危险。然后,一条晶莹如玉的玉色藤条“刷”得一声从一株看上去十分普通的树干中游了出来,蛇一般死死缠住了侏儒怪,旋即将它带进了自己的树洞。
侏儒怪的尖嚎声戛然而止。
这就是真正的米纳尔森林,哪怕是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上千年的古老种族,依旧需要按照米纳尔森林的法则去生活,否则下一秒钟,他们就会成为米纳尔捍卫尊严的代价。
玉色的藤条对准下一个目标直刺而去。
无形的火焰只能够通过扭曲的空气间接地看到,还有无声无息地被焚化在精神火焰中的藤条,它们甚至连片粒残骸都没有留下。
感受到绝对威胁的植物们本能地向两边退去,微微抖动着各自青翠的枝叶,仿佛是对面前这位强者的敬畏。
着同样也是米纳尔的法则。这里是适者生存,也是强者生存的世界。
南哈特.卢比斯坦踏着潮湿的土地,走到了米纳尔森林的核心。三张仿佛接连天地的巨大王座矗立在三座小山的山峰,而其上却没有一位龙族。
龙族是米纳尔森林绝对的强者,强大的实力让他们名至实归地成为了米纳尔森林的主人。
但是面对更加强大的对手,他们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尊严。
一百多名身躯庞大的龙族匍匐在南哈特所在的山谷中,极寒的寒气从地脉的最深处涌出,将这里化为了一片冰蓝色的世界。而更加纯粹的冰蓝色坐落在山谷的另一个角落。不含温度的绝对冰冷从南哈特纤细高挑的身躯中无穷无尽地涌出,甚至让他身边两侧泛出洋红色和墨黑色的山壁都迸出了道道裂纹。
南哈特远望视野前方,由十二株有万余年寿命的古木托举起的龙之皇座和九灵龙族和暗黑龙族身后那面象征着玛瑙龙族水晶蓝色的山壁。左右两方,地势稍低的两座山头上,乌金色和亮红色的巨木托举出另外两座平台,水晶般的光泽从两座有着百米高的龙之王座借着迷离的阳光将泛着异彩的光芒洒落到这片山谷。而在华丽庄严的两张王座,也无法触及它们所拱卫着的那座青金色的皇者之位。那是一种真正的来源于创始之初的至尊气息,就如同魔族的魔皇对一切魔族有着绝对的向心力一般,没有用华丽厚重修饰的皇座只有无尽的威严与掌控感,即便是其上的龙皇已经不存于世,阿弗利埃的威严却仍旧融化在这属于皇者的位置上,向他的族人投射出冷酷却温厚的目光。
究竟是多么优秀的人类,才能成为端坐在龙之皇座上龙皇的主人呢?南哈特忽然间地想到。
“我来此何意,就不需要解释了吧。”一阵迷茫之后,南哈特用没有语气的声音洒下了令面前龙族颤抖的音符。
在龙族禁地,生命之穴中勉强恢复的九灵龙王米斯特扇动着仍旧疼痛的翅膀,看似圆滚滚的洋红色龙躯悬浮着向前移了移。
“卢比斯坦先生,这是我自己的行动,与我的族人无关。”
南哈特周围氤氲的冰晶淡了,他低下头,仿佛在翻阅一本手中的书,“从你的话中来说,你应该是一名优秀的王。但是,你几天前做的那些事情,似乎表明,你并没有把自己的族龙放在心上。”
圣皇之下的权力者用优雅高亢的声音似自语般说道,一股股寒意笼向了面前的米斯特。但是自知不敌的米斯特却没有退缩。
“请放心,我对你的生命并不在意。”南哈特继续随意地说道,“人类与龙族之间的友谊来说,你的生命恐怕只重要在这一点。”
他身前的龙族都咬紧了牙关,谁都能轻易听出这是句对在历史上曾经强大的龙族**裸的嘲弄。
查加维罗尼瞪着血红色的眼睛,似乎自己鲜红色的目光,就能够将面前的这位渺小的人族化为灰烬。但是他的理智并没有溃散,他时刻都在告诉自己,拥有通灵师远古血脉的南哈特的实力究竟有多么强大。虽说他和米斯特都是四级极限的强者,但是四级的实力却是最难以定义的,单纯从调动力量单位的判断真正的强弱,无疑是最为狭隘的想法。
“既然你已经从布拉迪缪恩军团长那里领到了教训,那么我就不愿继续对你的身体制造痛苦来作为惩罚你的指标,那真是迂腐,不是吗?”南哈特自顾自地说道,“现在你们应该可以明白了米斯特殿下所亲身经历的事实所告诉我们的事情,(.)而且,我还要说,仇恨造成的麻烦一定比解决的要多。”
九灵龙的九枚淡金色的龙角闪烁着华美的花纹,那枚曾经断掉的龙角上的光纹尤为暗淡。圆圆的龙躯似乎想向前做些什么,但是洋红色的眸子里的光彩终究黯淡下去。
“那么,我就只好选择这样的做法了。”
漫天的无形精神火焰陡然使这一片空气都变得扭曲起来,冰蓝色的龙谷顿时迷幻在一片诡异的模糊之中。没有龙族知道这一刻发生了什么事情,即便是实力基准上超过南哈特的暗黑龙王和九灵龙王也不明白。
强大得匪夷所思的精神力在周围的元素中点燃了最强烈的精神火焰,这是一种极端的精神力外放,所过之处再强大的精神会将物体所有的元素排列信息尽数分解,只留下最原初的元素单位。
甚至空气在精神火焰中都被分解殆尽,只余下混乱的风元素。
红、绿、蓝、黄、白、黑,六种基本元素投映出的无规律光芒遮挡住了龙谷上方,遮挡住了太阳给米纳尔的恩赐。南哈特在混乱的元素风暴中悄然跃上天空,旋即精神火焰化作的风暴随他一同席卷上天空。
几百名龙族急忙展开龙域,待周围的一切清晰后,他们却惊讶地发现他们熟悉的龙谷,似乎并没有变化。
只有米斯特怔怔地望着龙谷外的那个方向,传承万年,曾属于过米斯特无数先辈,现在已属于他的九灵龙之王座,已经消失在了那座山峰之上,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