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贝蒙德赶到山岩之下,他看见一个黑色长发的女孩子晃着脚坐在山石上,瞪着漆黑的大眼睛瞧着他。这个女孩有着雪一样晶莹剔透的肌肤,两道细眉犹如刀裁,漂亮的眼睛仿佛带着一层雾,粉红的嘴唇犹如夏日的花朵。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袍子,看上去飘飘欲仙,在雪山之巅美得带着仙气。贝蒙德一下子想到了创世神话里极北之地的雪花仙女。
“咳咳,”贝蒙德紧张起来,他从小到大几乎没和女生说过话,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就是他的母亲和马蒂尔德,“那个,咳咳……你好,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见我的兄弟布莱克。”
“哦?”女孩挑起眉毛,然后陷入沉思之中,“也叫布莱克.西普?”
“对对……”贝蒙德觉得自己口干舌燥,舌头似乎打了结,“就是一个黑乎乎的小子,傻里傻气的……”
女孩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
她好整以暇地指了指面前的地上——贝蒙德偱目望去,只见擦得亮铮铮的艾比利放在地上,旁边是布莱克之前穿的黑色带血衣衫和绷带。
“你是……”雪狼之牙铛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坚强的比荷夫战士差点晕厥过去。
“好吧,我也知道我这样子很滑稽。”布莱克大大咧咧的扛起剑,转身走向石路。“穿着这一身,既不能喝酒,也不能骑马。可我爷爷刚才威胁我,说我以后都不能再那么打扮了,也不能再涂草药把自己弄得黑漆漆的,否则得揍我。”
“你欺骗了我,布莱克。”沿着狭窄的山石一路向前,贝蒙德怒气满腹,喋喋不休地重复着,“你背叛了我们真纯的友情,你伤害了一个男士纯洁的心。”
“吵死了,我说过我是男的吗?”女孩不雅地打了个哈欠,精致的五官皱在一起,“反正我从小就被爷爷当孙子养,他不准我和女孩一起玩,也不准我打扮成女生的摸样。逼我天天去砍比石头还硬的雪松,还放狗天天追我——最开始是一只,到我十五岁的时候就是十五只了。”
“我天天被狗追得哭,咬得遍体鳞伤。后来有一天,我发现有个山洞狗跳不进去,我就天天往里逃。没想到那是我爷爷练剑的地方——于是我就这么看了7年,学会了菲莱.因哈特之剑。可是我爷爷发现了我,把我劈头盖脸骂一顿,然后收拾包袱把我赶下山去。他陪着我走了一路又一路,最后默默不语的走了。我打开包袱,却看见了艾比利。”
“兄……布莱克。”贝蒙德突然出声,“艾比利和头人之位,只能传给孙子吧?”
“是吗……”布莱克沉默了。她模糊记起,当自己哭着睡去的时候,睡梦中隐约有一双慈爱的大手温柔地为自己的伤口涂上草药;当自己含恨在山洞里偷偷窥视的时候,明明有一道温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注视着自己;甚至当自己闷闷不乐地打开包裹,崭新的艾比利旁边也留着一张纸条:敢把艾比利弄丢,我就杀了你这个蠢货——纸条后面注着一行小字:“实在打不过,不要剑,逃回来。”
两人各怀心事,沿着逐渐狭窄的山道一路往上。山道曲折蜿蜒,两边巨石耸立,最窄之处仅能过一人,贝蒙德紧紧地跟在布莱克身后,被嶙峋的山石逼得贴在女孩背上,感觉既尴尬又紧张。
循着山道走了半日,布莱克忽然带着贝蒙德跳进山岩下的一处狭窄洞穴内,轻车熟路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行。耳朵听着山洞里若有若无的滴水声,贝蒙德闻到一股淡淡的少女香气,忽然心跳如鼓,脑袋晕晕乎乎,双脚差点站立不稳。幸而布莱克毫无所觉,只是慢慢向前。
“卑鄙、无耻、下流!”狠狠地诅咒着自己,贝蒙德啪地给自己两记耳光,惹得少女惊异回头,于是羞愤道,“打蚊子!”
“哦,怪不得我觉得后颈痒痒的,像有虫子爬。”少女的回答让贝蒙德更是羞愤欲死,她突然顿住脚步,指着不远处道,“就是那里。”
光明乍现,一座纯黑色的高耸尖塔出现在视野远方的山崖上,仿佛亘古存在般不朽。这座尖塔共分七层,每一层高约三米,塔基大概要二十五个成年男子才能合抱,雄伟壮观,隐隐有与天比高之意。
塔前,六座巨大的黑石雕像按着六芒星的方位列在巨塔之前,迎着千年的风雪和时光。
最前方的两具雕像吸引了贝蒙德的目光,一具是须发皆怒的中年战士,他身披古老式样的装甲,一柄巨大的双手斩剑横于腰际,双肩之上停着一只张翅长鸣状的雄鹰,巨大的残破披风凝固着狂烈飘舞的摸样。
“这是我的祖先,‘卡拉德苍鹰’怀特.西普。第一个拥有艾比利的战士。”
另一具雕像是跃马扬枪的美丽女骑士。女骑士眉目如画,然而眼神冷冽如电,她一手高扬巨大修长的黑色骑枪,另一手挥舞着硕大精致的纹章盾,骑着一匹奔腾欲飞的披甲骏马,望上去栩栩如生、气势非凡。
“这是欧若雅.诺萨穆,第一代红叶诺萨穆。”
“红叶诺萨穆是女的?而且和我母亲一个名字。”贝蒙德难以置信地望向女骑士,发现骑士手中的纹章盾上,以细密繁琐的花纹浮雕着一枚秀美的枫叶,虽然历经岁月侵袭,却依然盎然如生。
“卡拉德帝国的英魂,你们的后裔带着约定回到此地,请为我打开真实之门。”布莱克虔诚地喃喃自语着,领着贝蒙德走到塔门之前。
漆黑的塔门不知是以什么金属打造而成,历经无数岁月而不朽,沉积着遥远的历史。在巨大的塔门右侧,分别有六个形状各异的孔道,看上去好像对应着刀枪锋芒的形状。
“沉睡的创世美人,菲莱.因哈特之剑在此呼唤。”布莱克回忆起爷爷的讲述,重复着老人的话语,她将斩剑缓缓插入了最下端的孔道,直至没入剑柄。
“咔——咔——咔”,山崖上响起巨大金属齿轮转动的声响,沉重的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半,古旧的气味扑面而来,塔门内,俨然是半截残破的石碑,上面写着几个巨大的卡拉德古文:
“帝王之血,冰水互易。”后面的几行字模糊不清,好像被人用兵器猛烈地斩击过。
“我们进去吧。爷爷说你要找的东西在第一层。”布莱克拔出艾比利,走进了远古的巨塔之中。
雪与山的南方,赛伦山脉的极北之颠。
“很像呢,和我的母亲一样。”贝德蒙抬起眼最后凝望了一眼名为欧若雅.诺萨穆的女骑士雕像,沉沉地呼了一口气,追随他的朋友步入了巨塔之中。
无边的漆黑吞噬了他的身影。塔内几乎没有光,只有门外的积雪暗暗地反射着一丝光亮,黑暗中隐约弥漫着一股古旧而冰冷的气息。
“贝德蒙……”女孩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她的朋友,却忽然看见后者的眼睛如夜星般闪着微弱的光,于是止住了声音。
“别害怕,布莱克。这是比荷夫家族的雪狼之眼。我的祖先世世代代在极北的雪山之中狩猎和征战,留给了我的一族雪狼一般的眼睛。”他轻轻地拍了拍女孩的肩头,转身去查看四周。
除了迎门而立的巨大石碑,塔的第一层空旷无物,然而坚硬的地面上印着凹凸不平的长长痕迹,一直延伸向塔门的方向。那些或深或浅的痕迹并未蒙尘,也没有细小的冰雪覆盖,可见这塔内最近也有人造访。
“难道这塔里曾有很重要的古物,被人拖动着运了出去?”贝德蒙心头一凛,“莫非还有人能进来?布莱克?”
“爷爷曾告诉我,菲莱.因哈特之剑来自天空流星,最早名为月下美人。然而和它同日而坠的名剑还有两把,这三把剑与其余三种武器一道,都是可以开启真相之塔的钥匙,在古卡拉德并称六圣器。”明亮的光芒亮起,布莱克轻描淡写地举起了艾比利,斩剑的剑身在黑暗中绽放着月光一般美丽的淡淡银色,“看这里,也许有你想知道的故事。”
顺着布莱克的指示,贝德蒙仰起头望向巨塔四壁,只见塔内以奢华壮美的风格镌刻着六面巨大的浮雕,浮雕内或是血流漂橹的修罗战场、或是庄严肃穆的威武战阵、或是浴血拼杀的愤怒战士,雕刻手法苍郁浑厚,人物刀笔传神,工笔流畅,古朴悲壮的气氛透壁而出。
“这似乎是几百年前石匠大家赛伦斯的作品,我在周游卡拉迪亚之时,曾经在禅达废墟见过他的遗作。”贝德蒙喃喃自语着,走近细细察看。
第一幅浮雕中雪峰苍劲,狂风如怒。六个人影迎风而立,山崖下是密密麻麻的披甲战士。当先之人昂然拔剑,慷慨嘶吼——壁画之下刻着一行字,“时德萨帝国辱我先民、夺我土地、杀我妻女,卡拉德开国圣帝聚合五族先祖,一统卡拉德诸部,取敌酋之血书滔天‘十大恨’,兴义师而讨暴虐。”
字下又是一行细字,“我族来自雪山之中,今又回归赛伦,岂非天道——怀特.西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