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这样义正言辞拒绝了送上门的肥肉,沈薄却毫无反应。
她不免心里打鼓,以为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毕竟像沈薄这样的人,怎么会跟钱过不去呢?
沈薄将白底玫瑰花边的杯具放下,抬眸,眼底饱含笑意,“那么,就请季小姐回去吧。”
余念一愣,她还以为他总有后手呢。
季岚不死心,“我知道沈先生的能耐,我也是废了好大功夫才找到这里。不管多少钱,只要你们能帮我……”
“小白,送客。”这一次,是沈薄重复了。
季岚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门,临走之前,手指还嵌入门板上,回头恶狠狠道:“我会再来的,沈先生。”
沈薄但笑不语,点头致意。
等季岚走后,余念才回过神来,打量这个依旧笑眯眯的男人,“沈先生,你在打什么主意?”
她怎么看他,都不像是那种正义感十足的人。
沈薄圆润泛光的指尖在桌上一扣,“你喜欢粉色头发的洋娃娃,我却买了耐脏的黑色头发洋娃娃给你,没有不答应你买娃娃的请求,只是违背你的心意,你会开心吗?”
“给我黑色的,我不如不要。”
“就好像这件事,我接下了你不愿意干的单子,强迫你去做事,再承诺分80%的收取费给你,你会高兴吗?”
余念犹犹豫豫:“我不会高兴。”
“但你不得不做,是吗?”
“是的,你是老板。”
沈薄勾唇,说:“所以,答案一目了然。只有不会用人的老板,才会急不可耐压榨员工的最后一滴油水。我深谙驭下之道,只做……你喜欢的事。”
他说到最后,话音稍转,变得雾气一般朦胧,甚至有些暧昧不清。
余念险些没听清他末尾的最后一句话。凝神回想,耳根一下子烧了起来,区区星火,也足以燎原。
她尴尬地避开头,问小白:“你不是说想出门逛逛?我陪你去?”
“现在吗?”小白显然没察觉出她的艰难境况,反而很迟钝地问了一句,“沈先生去吗?”
“自然要去。”沈薄没拒绝。
余念绝倒。
她可不就是觉得气氛尴尬,这才想要逃离,出去透透气的吗?
这下倒好,又被沈薄拽入坑里了。
余念起身,去换一双平底鞋。
她途径小白身旁时,发现他手机开着有关姑获鸟的资料,那是一张古朴的画像,像是古人留下来了,旁边还有一些晦涩的文言文注释。
余念凝神看了一会儿,只见图上被寥寥几笔黑墨勾勒出一个坦腹露-乳的女人。
她披着一身鲜红色金纹勾勒的长袍,一头浓密的黑发及地,眼尾细长,眯起眼缝,如谄媚诡笑的奸诈之徒。
女人的脚边爬着一个婴儿,他的指缝都是嫣红的血迹,张着茭白的手,仿佛高喊着——“妈妈。”
故获鸟化作的女人眼底仿佛蕴含着光,平视前方,与余念对视。
余念忽的颤抖了一下,脊背生寒,如锐利的倒钩般刺入肌肤内,又冷又疼,起了一身毛刺刺的鸡皮疙瘩。
这世上,可能有故获鸟吗?
不过磊山区还真有关于姑获鸟的都市传说,据说是一名枉死的孕妇所化,四处寻找落单的孩子,发出了三四起人口失踪案件,近几年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不过,警方早已勘破此案,据说是一个拐卖孩童的人贩子借都市传说所为。
至于姑获鸟是真是假,真相与否,也无从知晓。
小白收回手机,用眼神询问余念——怎么了?
余念摇摇头,微笑:“没事哦,我们出门吧。”
沈薄也换了一件灰色的薄毛衣,尾随他们出门去。
他的身形硕长,肩宽腰窄,穿起衣服来版型很正,举手投足间又大方得体,颇有成熟男人的温雅味道。
余念的视线在他喉头处滞留一会儿,很快还魂儿。
糟了,她最近好像频频窥视沈薄,这算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也是外貌协会会员,被沈薄的美色所惑?
沈薄拿着小吃介绍的宣传纸,若有所思地道:“你们对这里的虾膏面感兴趣吗?”
余念记得这是磊山区的特色小吃,用摘下的虾头煮出红色的膏汤,再混入手擀面里当汤底,味道又鲜又甜。
她问:“你想带我们去吃这个?”
“可以一试。”沈薄好似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事物,而搜索各色美食是头一项兴趣爱好。
小白还是乖乖巧巧地点头,并无异议。
过了几秒,他又犹豫不决地说:“余念姐……”
“嗯?”
他舔了舔下唇,“你最近的体重表好像调高了一位数字……”
余念一下回过神来,挠了挠头,“也对,再吃就更胖了。”
“你要知道,人并不是以瘦为美,而是以线条感为美,我觉得你可以再丰润一点,这样身形反倒更好看。”沈薄插了一句。
就这一点上看,沈薄没有落井下石,还是颇有绅士风度的。
余念很满意,点点头:“那就吃最后一次!”
小白是个盲目的“余念粉”,当机立断地道:“余念姐怎样都很好看。”
有个和蔼可亲的上司,有个专拍马屁的下属,余念的日子不可谓是不美。
很好,她很满意,要放在古代,她果断是个昏君。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那间面店。
店里的人很多,除了吃面还吃点特色小吃,还会特意点老板酿的桂花酒。
这种湿寒的雨天,喝点酒去去冷意,对身体也好。
一落座,余念就留意到了在客人之间穿梭的女服务员——她长得实在是美,眉目间蕴含风情,看起来年轻,却总有种历经风霜的韵味。
余念点了三碗面,出于结识的心情,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女人一愣,回过神来,“我叫阿离,你们三个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
余念微笑,“我叫余念,我们是从黄山区过来的。这是我老板,这是我手下。”
阿离噗嗤一声笑了,“你不说,我还当是你带着你弟弟还有男朋友过来吃饭。”
“让我老板当我男朋友?”她滑稽地做了个杀头的姿势,“会死人的。”
沈薄淡笑,指尖转动着茶盏,饶有兴趣地看着余念扯皮。
“那我先不聊了,你可以加我微信,之后再说。”
阿离跑去后厨,迎面碰上了端面的老板。
托盘撞翻了,老板也没骂她,反倒是心急火燎地查看她的手有没有被烫伤。
余念手肘顶了顶沈薄,说:“他们两个肯定有一腿。”
沈薄挑眉,“哦?”
“人的表情是不会骗人的。”
“那么,你猜猜看,我是在说谎,还是说真的?”
“什么?”余念不明就里。
沈薄凑近她,犹如梦呓般细语:“我对你很感兴趣。”
“啊?”余念的耳廓发烫,朦胧罩上一层暖雾。
“我在说谎吗?”
余念抬头,去看沈薄的脸。他的眉目依旧月朗风清,挂着慵懒的笑容。
她看得仔细,企图找到什么漏洞。
但很可惜,沈薄好似手段高明,话语与表情都毫无破绽。
要么就是他精通说谎技巧,以毒攻毒;要么就是他所言是发自肺腑,真心实意。
他对她感兴趣?还是感性-趣?
余念想多了,也不敢再继续深想下去。
而这时,阿离已经提着包出门了,估计是下班了。
屋外站着一个男人,影影绰绰看不见身影,撑着伞,但很显然,是在等阿离。
想来,该是阿离的男朋友之类的。
反观老板,也直愣地朝屋外望去,看着阿离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茫茫雨雾之中。
余念愣了一会儿,心想:看之前,阿离分明和老板两情相悦,怎么现在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难道说,阿离脚踏两条船?
她不免觉得意兴阑珊,原以为是个热情大方的好姑娘,没想到在撩情方面,手段居然这样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