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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难测(1 / 1)

手握长戟短刀的侍卫们有点发懵,不晓得是燥热的天气令他们神智涣散,还是被迫听说了皇家秘闻而心生惶惶;彼此大眼儿瞪着小眼儿,除了傻站并无多余动作。【大|书|包|小|说|网www.daShubao.cc】

皇帝早就脱离了恐惧尽管李灼华上了黄泉路,但比之更胜一筹的蒲垠赫然立在跟前,一万颗焦躁的心也能稳得住,故而那声叫嚣并不足以让皇帝震慑,反之,他饶有兴味地打量起这个半路杀出的好事者,一位佳人也。

“豫章王在此,你们这些虾兵蟹将还不退散。”确是威胁无疑,然而底气并不硬朗。

的鸦气血轻浮,看出去的景象人物越来越朦胧,但话音入耳、清晰可辨。他还是撑不起重伤的身躯,重重地叹了一声:“小八,你来做什么呢”

八角枫提防着四面八方的包围,缓步挪到伤员近旁,道:“来救你呗,大骗子。”

“你都知道了,是小焱告诉你的”的鸦一咳嗽,喉咙里就泛起抑制不住的血腥味。

“嘘嘘嘘,别啰嗦,”八角枫警惕且紧张,压下嗓门,“小焱现在是策应,我让他找个安全的地方以便同我们里应外合。”

的鸦默然抬头,眼眸中嗔怪有之、心疼有之。“我们啊,谁都回不去了平白搭进性命,傻瓜。”

“叫你别啰嗦”八角枫瞥见右前方有黑影晃动,下意识地起剑对峙,只是可怜的鸦挨骂。

黑影不受威胁,泰然自若地走到年轻男女面前,和缓地笑笑。

八角枫慎而又慎地审视此人,俄顷倒吸一口凉气,脑中冰火交融。

“豫章王殿下,许久未见,您的身子比小时候健硕多了。”

“蒲垠师父,你倒是老了不少。”的鸦勉强应答。

“哈哈哈,殿下在外头游历多时,也学了那些油嘴滑舌的人,会寻老臣开心了。”蒲垠面上看来很是慈祥。“这位标致的姑娘颇得老臣眼缘,大概是殿下的爱人吧”

的鸦咬了咬嘴唇,征求意见似的瞧着八角枫。

“伯伯,我们见过。”小女子镇定非常,与大男人相较也不遑多让。

蒲垠好奇地问:“哦,姑娘何时见过我这个糟老头子”

“说起来,”八角枫眉眼里盛着浅笑,“我也得管你叫一声师父。”

莫说蒲垠,连带的鸦听了这话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可不是伯伯在十八年前传授的吗那时慈幼堂后还有一大片荷花水塘,伯伯与我在那里约好,得空便在夜里授我皮毛轻功、拳脚剑法,若我练得好,也能忙里偷闲听伯伯侃一侃生死大道呢。”

“是有这么回事,”蒲垠捋了捋灰白的胡须,也是说给的鸦听,“还记得殿下八岁时练功不勤,贪玩溜出王府,闯入慈幼堂莲池;待我寻摸过去,殿下和一个小女孩正在水中浮沉挣扎,大有溺水之势,还好被我及时捞出。当时那小女孩抱着我的腿不让走,非得找些东西来赔偿她的新衣,时任小小侍卫的我只得拿传授武功的说法敷衍两句,不料女孩天资聪颖,在习武方面很有些悟性所以,你就是多年前的小女孩儿都长这么大了,也是亭亭玉立。”

他们似是故人相见、有说有笑,的鸦却虚汗直流、心有悸动梦,非梦也偶然会在寐中折磨他的小丫头当真活在人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或许是十六岁坠马时磕坏了脑袋,叫他这些年来始终判不了梦的真实与否。唉,所谓缘分,正是这样说不清道不明。

心有放松的八角枫亦恍然看透她与的鸦经年的情谊。“承认吧豫章王,你就是那个固执的小男孩,霸着我的莲子、搅浑我的池塘,不肯穿好衣服的毛病从来不改,等离了这个鬼地方,我定然把你揍一顿”

的鸦无奈一笑:“恶人先告状,小小八才是蛮不讲理的那个。”

“对不住二位,容老头子多嘴一句,”蒲垠不知在何时收拢了松弛的面孔,换上难以名状的狰狞,“皇上要我伏了你们,还是先行正经事吧。”

的鸦铆足了劲力,晃晃悠悠地直起腰腿。“蒲垠师父,你只管考验我,放了那个蹭功夫的丫头吧,她扛不住。”

“嗨呀,小瞧本姑娘伯伯,他都伤成这样了,你胜之不武啊,不如与我对两招,保准不跌你的面子。”八角枫抱着的鸦的胳膊,将他往自己身后推。

蒲垠不耐烦地抽出长刀,大吼一声:“哪个同你们儿戏,且来受死”

“这么绝情啊。”八角枫来不及多思,迎上阵去。

比试没有十三四招,胜负已然分明。蒲垠老则老矣,虽不如年少力强者身矫,但对敌经验丰富、招式决绝犀利,纵使对方躲得过刀头劈斩迅猛,到底捱不住刀尾横扫力沉。八角枫几欲腾转飞身都被蒲垠大刀压顶,轻功竟如废了一般。

“师父教徒弟总会留一手。”蒲垠不无得意道,看准了八角枫的纰漏,毫不手软地打出一掌,后者即刻口吐鲜血、摔下地去。

尽管豫章王气力亏损、自身难保,但他仍要扑将上去,赤手空拳和老师父比划,结果用不着赘言,自是时时刻刻都在下风。

“先不用取性命。”皇帝从远处高喊来一嗓子,多半是瞧出豫章王及其同党再无半分招架之力。

蒲垠眉头轻皱,刀刃擦着的鸦的喉咙而过,割出一道细如蚁腿的伤口,不得不硬生生截断这股力,自己被震开几步。的鸦未被枭首,但也没什么可高兴的,那根乌木簪在缠斗中又入肉半寸,叫他疼得天旋地转,不消多时就失了五觉。

“把他们押入天牢”皇帝舒了口长气,“好好调查一下这个女人是怎么混进皇宫的,涉事人等一律斩首”接着他便向蒲垠挥了挥手,侍卫总管丢了长刀、恭敬上前。

皇帝面不见喜怒,只撂下一句:“你教的好徒弟。”甩了袖子摆驾恒祥殿。

蒲垠低眉顺眼,直等大批随从磨叽着半驾离去,这才虎着脸昂起脑袋,回望打斗时留下的满地血迹,狠狠吐了口唾沫,在侍卫们的溜须拍马中悄然退场。

按理说轩然大波平定后该是安心的时刻,可是藏身大树偷窥的康豆无论如何也镇定不了那个女刺客不就是当街拦马、央求入宫的姑娘嘛,她还有个“小妹”已不在车乘之内,恐怕也非善角,只不知混在何处,揣着什么恶毒心思。

先不论这位红人太监的悬顶大祸,只说皇帝正心事重重地去探视他晕厥的老母。

太医们为保住项上人头,耗毕生所学也得唤醒太后。这一回上天没有太冷漠,给太医院留了几分薄面,助力太后娘娘睁开浑浊的眼睛。

“你们都出去,朕有话和太后说。”皇帝冷静下来后再面对生母,总感觉脸颊发热得厉害。

太后直眉竖眼地瞅着床顶帷幔,有气无力:“你害死了梓实,哀家和你从此无话。”

“他没死。”皇帝郁闷至极。

“那你以后也会想办法弄死他的。梓容,你知道先皇以容字起名的涵义吗宽容啊,是宽容但是例数你许多年来做的事,你敢说对得起这个字吗”

皇帝半晌无语,稍后,道:“朕自己的事不用母后操心。朕就是来问一问,梓实的生父是谁。”

“哼,皇上查不到吗”太后不吝嘲讽,“哀家以为天下间一草一木都已被皇上洞察无遗。”

“母后,你有羞耻心否”皇帝不张牙舞爪,然而话里尽是针芒,“享受着先皇赐予的荣华富贵,却做出伤风败德的苟且事,朕替先皇不值。”

太后暗黄的眼珠里掉了一串泪。“皇帝以为是哀家不义,哀家又有什么可争辩的。”

“母后,看在朕还叫你一声母后的份上、看在朕是你与先皇唯一共育的儿子的份上,你就从实招了吧。毕竟,朕也捱了二十载的屈辱了,你就没觉得对不起朕”

“皇上,哀家求你放了梓实你不解气,褫夺豫章王的爵位也可,只要能留他一条命,随他在外头漂泊,绝不来觊觎你的皇位。”太后答非所问、老泪纵横。

“太后真会避重就轻。”皇帝心生厌烦,“朕哪能放任一个身世不明的人逍遥自在不要再挑战朕的耐心了,朕对付一个野种刺客的手段,比太后能想到的还要毒辣。”

“你是不是哀家说出真相,皇上就能保住梓实”

“当然,朕一言九鼎只要母后不耍花招,朕一定以君子之道对待梓实。”

“他的生父,是、是你我皆知的一人。”太后捂着脸,羞惭难堪。

皇帝眼珠一转再转,额上的汗水喷涌而出。“他还活着吗他在京城之中吗”

太后费力地点了点头,道:“活着,活在远远的那个地方。”

“你说的那个地方,是他的封地”皇帝问,不仅舌头打卷声音干涩,手掌心更是攒满了一握汗水。

太后容颜无光,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朕知道了。”皇帝异常平和地站起身,拔腿就走。

“你要去哪里”太后猛地跳下床铺,又因双腿无力而跌倒床边,素常心惊肉跳地前来搀扶。

皇帝回头,露出再没有过的更为凶狠的表情,轻吐四字:“送他上路。”

“谁你是说梓实,还是他的生父你答应哀家不伤害梓实,你刚刚才答应哀家的”太后声嘶力竭地呼号。

“谁都可以做郭梓实的生父,但是那个人不行。”皇帝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出了恒祥殿。

“啊啊啊哀家这是造的什么孽呀素常,你让哀家一头撞死吧,哀家真是天底下最蠢最瞎的母亲了哀家怎能相信皇帝说的话,是哀家害死了梓实呀”太后疯癫狂躁,素常嬷嬷根本劝不住。

正焦头烂额之际,窗外蓦地翻进来一个大活人,把太后唬得连喊救命的气力也没有。

“大、大胆,你是何人,敢闯此地”素常吆喝,腿如筛糠。

“太后不要怕,”大活人笑答,“不知道这两天你听没听过一个叫光不蚀的人在下就是了。”

“那个在异苑当差、能起死回生的兽医”太后揉了揉泪目,稍显清晰。“你来哀家宫中作甚皇后已经死了,这里也用不着你了,你怎么还能任意穿梭后宫”

光不蚀无所忌惮地大笑几声,道:“天下间就没有拦得住我的铜墙铁壁。”他继而肃穆下来:“时间紧迫,我有要事相询。”

“说吧,哀家未必能答得上来。”

“不好意思,你那两个儿子的争端我先前在宫殿的脊梁上看得一清二楚,皇帝方才和你说家常话时,我又恰巧路过,听了个差不离。”

“幸灾乐祸,小人作为”太后恨然骂道。

光不蚀没有任何不悦,立时曝出内幕:“实不相瞒,我就是那位门下随从。”

“什么这位那位的等等,你是说他”太后愕然地合不拢嘴。

光不蚀应和:“正是,我知道太后娘娘有许多疑问,但现在没法一一交代清楚。既然这事和我主人有关,我作为随从就应该多生个心眼为他周全。请问太后娘娘,当真确定豫章王就是我主人的儿子吗”

“哼,你不信的话只管回去问他”太后生气地吼道,须臾之后又有些丧气,“但是他和我一样,都以为梓实在十六岁便病逝人间了。”

“好,有太后娘娘这句话,我做这事才算出师有名。”光不蚀三两步冲上窗棱,就要没身于黑暗。

“光先生要做什么事”太后追上去问,心已然悬到嗓子眼。

光不蚀狡黠一笑,倏忽踪影全消,抛下隐隐约约一句话

“待我这就去天牢救出小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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