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台旁边,一个婀娜的身影慢慢地显现了出来。
一个身披妆缎狐肷褶子大氅,留着垂云髻,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簪上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的艳丽女子搭着腿倚靠在窗前的榻席上。
她的面部蒙着面纱,只有两叶柳眉和一双墨瞳幽深的凤眼露在外面,一双戴着金丝缠扣手套的纤细手指,正端着一盏茶水在那轻轻地吹弄着茶叶。
在烛光的映托下,这个女子的每个动作看似都那么娇柔和妩媚,那么勾人心魄。
就在他看的痴迷时,一个如空谷幽兰般的动人声音响起,“檀将军,你可快活的紧啊,姑娘我可是一夜滴水未沾呀!”
他,听到这话,忐忑的心里稍微平静了一下,随即一个疑问就冒了出来,她是谁?这城里的人已经被屠的差不多了,大半夜的一个诡异的女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屋里,身边还有几个黑衣黑甲之人,她是干什么的?
于是,他稳了稳心神,沉声问道,“你是干什么的?如此夤夜来访,未免过于唐突了吧?”
吃吃的一串笑声,她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细声细语地说道,“将军,我可是您的故人呀,您怎么忘了?”
“噢?故人?本将军的记忆里可没有姑娘的印象,”他说着话慢慢地起身端庄在床榻上,手慢慢地握向了刀柄。
“哈,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大齐国的右卫府军检校将军,怎么如此忘事?真是让本姑娘不知如何说才好。”“哼,既是故人,姑娘为何蒙住脸庞?不敢示人真面目?”
“嗯....!将军说的对,既是故人蒙着脸确实没有必要”,说着话间,只见她伸出手缓缓地摘掉了面纱,顿时一张美丽的瓜子脸映在烛光下,白如凝脂的面庞吹弹可破,樱桃小嘴不点而赤,齿若瓠犀,面庞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轻柔拂面,一双秋水含睛的黑眸分外明亮。
烛光里的她,美得如静止的天仙,又如同画中人一样,宁静、柔美且又显得有股淡淡的哀伤。
他看呆了,这简直是绝色佳人,难道这充满血腥的夜晚,会有天仙下凡嘛?他痴痴地看着,看着,眼神中慢慢地露出一股想霸占她的**眼神。一声柔美的轻语打断了他的呆痴。
“檀将军,你也看到本姑娘的容貌啦,难道还想不起来我这个故人嘛?”她看着他浅笑地说道。
“哦!”他猛然回醒过来,嘿嘿地笑了一声,呐呐地说道,“本将军不认识你这个故人,但是我愿意现在就和你做新交,以后不就是故人了嘛?”他厚颜无耻地说道。
“哈哈哈......,将军真是会哄女子开心呀!但不知道你**他人之妻时,是否也这样柔情漫语?”。
他听到此言,心里猛地一惊,便粗声呵斥道,“姑娘空口白牙,莫要瞎说,我何曾干过那**他人之妻的事”。
“哈!看看将军急的,姑娘只是随口一说,您何必动气呢?“你说你没有,今天的事如何解释呀?再则,姑娘问你一个人,你可知晓?”她轻轻地笑着说道。
“你说说看,我看我认识不?”他应声说道。
片刻,只见她轻颦的笑容慢慢地转成了一股冷冷地笑意,嘴角边一股杀机已经浮起。
“7年前,大齐国司马府的伽罗郡主你还记得吧?”“啊!”..他发出了一声闷喝,他惊呆了,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他心里直是打着哆嗦,心中的惶恐已是无法形容。是啊!那个美人的*............
正当他心慌意乱时,“呵呵呵......”地一声冷笑打断了他的揣测。再看她,已是泪流满面,眼中杀机乍现。他心中霍然一惊,失声地叫道,“你是那个小女子?”
“哈哈哈.......”带着泪水的悲笑声从她的樱桃小口中发出,随后便化为阴森森的语调,“我说咱们是故人,说错了吗?嗯....?”。
呛啷一声,他猛地拔出了刀。一声惨呼,他握刀的手掉在了地上,鲜血从断腕处喷涌而出,疼的他是满地打滚,嘴里嘶喊着,“来人呀!来人呀!”。
喊了半天,他没见到一个兵士上楼来,他的亲兵也没有上来,周边很安静,静的只有他的嚎叫声。
嗬嗬…….,她笑着缓缓地起身,负着手轻轻地踱着步,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
她走到他的跟前停了下来,用脚尖踢了踢他,幽幽地说道,“檀将军,你现在应该清醒了吧?早告诉你不要乱动,你怎么不听话?这断手之痛怕是不好受吧?”
“臭*子,你要不杀了我,否则,大军一到,我让众兵士一起**你,非让你求死不能”。他狰狞地狂喊道。
“哈哈哈………,”一股带着蔑视和杀机的笑声回荡在屋子里。
“人可以不聪明,但不能没有自知之明,一个人如果又不聪明又没有自知之明,那就是愚蠢至极。人要死,天成全啊!….,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还真以为有什么大军来救你嘛?”止住了笑容的她,阴冷地说道。
此刻,躺在地上的他听到此言,愣了一下,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时。又接着听见她说道,“抓他起来,让他去窗阁上看看“。
“喏”,两个黑甲人应到后,上前就把他提溜了起来,拖到窗口边,按着他的脑袋让他看窗外。
当他的眼睛看到窗外时,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慢慢地睁得很大,后又渐渐的变小了。
窗外的黑夜中,只有一个个的火把从楼下的路边延伸到远处,街道两边密密麻麻的全是黑衣黑甲人,街面几处宽敞地方,几个堆得像山一样的尸体密集地叠加着。
不,应该是他的兵士尸体。望着这些尸体,他嘴里喃喃的自语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怪不得自己如此嚎叫,无人来护卫他,原来他的兵在悄无声息间全成了死人。
“看清楚了嘛?呵呵呵…..!五千大齐右威府兵也不过如此,本姑娘只用了两个多时辰,就把你这祸害人间的五千贼兵变成了阴间之鬼。”她站在他身后阴森森地说道。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切都完了,真他娘的,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这么厉害,那可是杀伐无数的精兵呀,竟然被这些人杀的没剩一点。
他此刻瘫软在地,眼神里已经没有那狂妄的暴戾,取代的是一个将死之人的崩溃神色。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是什么人呀?他惊恐地问道。”
“什么人?哈!片刻你自会知道”,她带着鄙夷的目光,咬着牙狠狠地说道。
“现在,咱们来说说七年前的事吧,怎么样,愿意说嘛?”她重新倚靠在榻上,拿着茶盏,看着盏中的茶叶轻轻地说道。
两个黑甲人伸手就把他给提溜了起来,噗通的一声,又把他扔回到了她的脚下。
他无力地跪在那,穿着粗气,脸上因断腕的痛楚变得煞白,黄豆粒大的汗珠顺着脸上淌下,一双眼睛因绝望变得通红,他瞪着那血红的眼睛看着她,低声地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哈!看你这鬼样子,还真残存了点一个将军的血性,不过你那不是血性,血性之人懂得天道。你那充其量就是无耻卑鄙的邪性,一个没有天良之人的邪性。”她戏弄地说道。
随后,她斜着眼睛看着他,慢悠悠地说道,“本姑娘想知道7年前,司马府被血洗的背后原因?”
他,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位心狠手辣的女子。
心里想到,“能杀我大军于无声无息间,言语的犀利能直指秘密的关键,这女子绝不是一般人。今晚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啦,但秘密不能说呀,说了也是死,不说也是死,一旦说了,让上面的人知晓,那全族都得被屠了,一人死换家族生,这值得!心里想罢后,他低声地说道,“我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换成你,你如何选择?”
“哈,你这畜生还真牙尖嘴利,一副滚刀肉的模样”,她看着他笑着说道。
“说了,给你个痛快。不说嘛,本姑娘屠你全族,当年你怎么对付司马府的,姑娘再给你还回去,保你檀氏灰飞烟灭。”她还是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他轻轻地说道。
“你敢!”他狰狞地想跳起来冲向她,他想用一个手捏断了这个漂亮脸蛋下白如凝脂的脖子。
“啊!………..,一声让人听着都心憟的惨叫声从屋里传出,声音在深夜里传的很远很远。
他趴在地上,抽搐着,吐着,浑身上下全是血迹,那个床上的女子早已被他的惨叫声吓得昏死过去。
他的右腿滴滴答答地向外涌着鲜血,只见小腿处一片血肉模糊,一个腿骨的断茬从肉里穿出露在外面,白白的骨头断茬阴森无比,任谁看了都头晕目眩。
她已经离开了榻,蹲在他的跟前,缓缓地伸出戴着手套的手,轻轻地摸了摸那断骨之处后站起了身子,看着手套上沾的鲜血,她幽幽地笑着说道,“唉……..,又不听话,你怎么总是如此愚蠢呀,老是如此,我真怕你一会身上的骨头都会断完。”
“拿水泼醒,将他断骨恢复体内,喂他一粒药后点了他的穴位,先别让他死了”!她阴冷地嘱咐道。
哗的一声,一盆寒冷彻骨的水泼到了他身上,他猛地被激醒。
“啊….,疼死我也!”他低低地**道。
“怎么样,咱们好好说说吧!你如果还是不想说,我到是很乐意看到你全身骨头被打碎。”她看着他说道。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你就给我个痛快吧”,他忍着剧痛颤声说道。
“檀将军,你最好打消你心里那点算盘,你家是太原郡原平县的望族,全族1000多人,你知道我有那个能力灭你全族。我也告诉你,血洗司马府你带什么人干的,你心里很明白,悖逆叛宗之举你应该知道下场是什么?”她看着他继续说道。
咳咳咳…..,他剧烈的咳嗽着,一股鲜血从他的嘴里流出。他听到这话心里惊恐万分,她不会是知道些什么?还是诈我?奇怪,什么叫悖逆叛宗?我叛了谁的宗呀?我虽然奉的是皇帝旨意抄家搜查,但旨意没有要我杀人,屠族的命令倒是………,她究竟想知道些什么?
就在他揣揣不安时,就听见当啷一声,一个铁物砸到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随后,身后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檀望,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他闻声后,眼睛向地上的物件看去,当视线触及到那个金属的物件时,他大吃一惊,惊呆地看着这个物件,失声地说道,“你们怎么有这个东西?你们究竟是谁?”
一个沾着血迹的青铜鬼脸蚩尤面具静静的躺在地板上,这个面具就是刚才从被处死的那个黑甲人脸上取下的。
他看着这个东西,知道心里想死死守住的那扇紧闭大门,已经完全不由他的控制缓缓地打开了。
眼前的这个东西他太熟悉了,这是玄冥军的面具,也是他以前的面具。就是这个面具让他多年来心惊肉跳,也不知是谁知道了他的隐秘世袭身份,当年给他下达了灭了司马府上官一族的命令,事情虽然过去那么多年,但是这个心理的害怕是一直没有消散。
七年前,当他接到皇帝旨意让他搜查司马府,禁锢所有人时,他带兵进入了司马府。就在当晚,一个青铜蚩尤金牌出现在他的案几上,上面一封信写明了让他执行屠族指令,上面说了不执行此令,将诛其全族。
在万般无奈下,他将所辖军中的玄冥军后人,也是在他控制管理的原平县中分散的玄冥军后裔里抽调了100多人,戴着这个面具把上官一家给屠了,顺道连看护的五城兵马卫士一起给杀了。
事后以这些乱匪想抢人犯为由,双方不得已发生厮杀,祸及了上官一族为由糊弄了朝廷。哪想到事隔七年的今天晚上,这个当年被她卖到青楼的女子会拿出这个物件,这真是让他琢磨不透和惶恐不安。
他看着这个青铜蚩尤面具正在胡思乱想之时,她那阴冷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檀将军,檀校尉,我应该称你为大秦玄冥军世袭校尉郎吧。?”
“哎呀……!一声因惊恐而引着伤口处疼痛的失声后。他带着颤抖的声音低吼道,“你究竟是谁啊?你究竟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呵呵呵,你说呢?我不仅知道你的身份,我还知道那晚杀人的全是玄冥军,也都是在你控制下的玄冥军后裔,事后你把他们全部灭了口,我说的不错吧?”还是阴冷的回答。
他,彻底崩溃了!
看着他的失神和崩溃,她知道火候到了。
于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玉牌,放到了他眼前。
慢慢从崩溃中静下来的他,慢慢地收回痴呆目光,眼神也缓缓地看向这个玉牌。
当他看到那个玉牌好久后,忽然,用没断的那只手擦了擦眼睛。片刻后,他的眼睛慢慢地充满了一种古怪,一种无法描述的眼神,随后就是嚎哭,哭的真是声泪俱下。
“属下太原郡原平县大秦玄冥军世袭校尉郎檀望拜见主公”,哭完后,他忍着剧痛,挣扎地卧跪在地上,伏首说道。
她对他的表现感到非常意外,心里诧异地思付道,他怎么会如此平静?于是好奇的问道,
“檀校尉,你看见信物,怎么一点也不失态呀?”
只见他趴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颤声说道,“主公,我没想到是您,也没有想到七年前属下屠杀和羞辱的上官一族竟是老主公一家人,你刚才说属下附逆叛宗的出处,属下现在已知晓了,按玄冥铁律仅这一条就是诛九族之罪,首犯是处双戟勾腰之刑。
至于其它的罪也都是死路一条,我自知已无生路,故也没有什么可再害怕的了,横竖都要死,您就下令吧。”
她没有言语,缓缓地走到了窗口边,看着渐渐露出鱼肚般的晨色,幽幽地说道,“檀望,告诉我你所知道的,我答应让你死的痛快些。”
“喏,属下说!”,檀望叩完首后,便详细地说起七年前那件秘事的来龙去脉,也勾起了她内心最痛苦的伤痕。
两行清泪,从那美丽的凤眼中慢慢地涌出,顺着脸庞缓缓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