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聿即目送李遐周离去，自己一人站在水火巷内，放眼四顾，满目萧条突然间好生羡慕起那些丝毫不会武功的寻常百姓来。虽说他们生活平淡无奇，但终归安安定定，不必为什么劳什子剑法害的家破人亡。而昨夜自己无奈之下用了“龙剑诀”中的武功，不知又会引发什么事情。
一想到昨夜，聂聿忽然回过神来，心道：“若观清道长身死果然与我有关，我当真是对道长不起。今道长被人毒害，奇毒不知所出，不过昨晚那么多人在盈渊观中围攻我，虽然他们口口声声说道长之死与他们绝无关系，但想来绝不会如此简单。便是他们侮辱道长遗体之事，也须得有个说法。”
忽然又想到：“怎的盈渊观中一个道士的身影的也不曾看见？他们到底去了何处？若是寻到了他们，也许能有些许线索。”原来梁老大先前忘机告诉聂聿道长遣散众道士之事，故而这时聂聿心中才有此疑惑。聂聿心中有了计较，便要再去盈渊观一探究竟。从那槐树上解了马，还没等走出水火巷，突然间大风骤起，乌云密布，亮亮堂堂的晴天竟尔毫无征兆地下起雨来。
聂聿也没随身带着雨具，不一会就浑身湿透，只得去找个地方避雨。回头一看，见身后不远处有一个破败的宅子。那宅子门楼修建的得极是高大，不过荒废日久，年远失修，门上的红漆已经脱落殆尽，铜制的门钉也是所剩无几。聂聿一眼看去，脸上竟然满是悲凉。
原来这个宅子乃是聂聿家中的旧宅，自从聂家被灭门之后，再也就无人居住，早就已经破败不堪。聂聿第一次回来这里的时候，，宅子里面就已经是亭倒屋塌。这几年过去，更是愈加荒凉。
聂聿牵着马向那宅子走去，还没到门前，一阵风吹过，那摇摇欲坠的破旧大门再也支撑不住，只听“轰”的一声，已经倒在地上，激起了地上的雨水，溅了聂聿一身。
聂聿牵着马踏过那倒在地上的大门，，转过一堵倒了一半的照壁，来在正院之中。残缺不全的高墙围绕之下，原本应该高大雄伟的堂屋、厢房、回廊等建筑，早就破败坍塌，一个非常宽阔的庭院里已经满是在雨水浸泡之下湿湿黄黄的落叶，几株干枯的老树光秃秃的立在庭院各处，给这眼前的破败更增添了几许凄凉。眼见此情此景，只觉得这愈来愈破败的宅邸，正在逐年变得陌生。
聂聿不知怎的，竟站在雨中看着面前虽然曾经高大但现在已经是屋瓦落尽，梁椽断折的堂屋一动不动，不知是在因为什么出着神。眼神中分辨不出是什么情绪，不知是对往昔繁华的追想，还是对兴衰无常的慨叹，或者是对成功复仇的渴望。
秋风俞刮愈大，雨也渐次迅猛，忽然听到堂屋后面传来一阵房屋倒塌的乱响，跟着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女子的惊叫，听来甚是年轻。
聂聿心中奇怪，别说这宅子，就是整条巷子，也是二十余年未有人居住。就算有些房屋没有倒塌，也是朝不保夕，断然是不能住人的，便是有人避雨，也不用闹着跑到；里面二进的屋子里。再说了，有谁愿意触这个霉头，到这个巷子来，尤其是这个宅子中避雨呢？聂聿牵马绕过堂屋，顺着堂屋左边一条凹凸不平、长满荒草的青石小路向二进院子走去。
那第二进院子中的房屋规模明显比正院的小了不少，出了西厢房南首的一个小耳房之外，大多要比正院更加破旧。
聂聿向那耳房看去，见那房顶已经用破瓦茅草补了破漏之处，门窗也用几块破木板挡住，显然是有被修补过的迹象。若非有人在此居住，必然不会如此。而那耳房旁的屋子显然是刚刚倒塌了大半，想来之前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来。
聂聿在院中找了一棵矮树栓了马，向那耳房走去。走到近期，听到里面又嘤嘤的哭泣声，听来是个年轻的女子。跟着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安慰道：“燕妹儿不怕，婆婆在呢，不怕不怕……”又听那老妇人骂道：“这些挨千刀的啊，打个什么丈啊，可让俺这老婆子和你怎么活啊，老天爷，可求你怜见怜见俺们婆媳罢！”
聂聿听了这一老一少的骂声和哭声，心中也觉凄恻，伸手扣了下那个挡门的木板道：“可否让在下避一避雨？”聂聿话音刚落，里面的哭声立马止住了，过了一会，那老妇人道：“这有什么行不行的，外边冷，别着了凉，那可就不好了。”聂聿闻言，移开了那块充当门的木板，，进到屋子里来。
那屋中生了一个火堆，甚是温暖。火堆旁做了一个老妇人和一个年轻女子。那老妇人头发花白，一双眼睛浑浑浊浊，满脸皱纹，看上去就如巷子里那棵老槐树的树皮一般。而那女子背对聂聿，身形弱小，紧紧地把身子裹在一片破絮被里。聂聿走到火堆前坐下，把剑放到身后，侧身对着那年轻女子。
那老妇人见聂聿举止甚有礼防，心中高兴，眼中光芒慈祥，道：“快烤烤火，别着了凉。后身，今年多大了啊。”
聂聿道：“虚岁三十。”
那老妇人听了，满是皱纹的脸上竟挂满了悲伤，叹道：“俺那可怜的儿子和你年纪上下恍惚，唉，老天爷不长眼啊！”
聂聿心道：“这孤苦婆媳寄身于此，想必家中发生了不小的变故。”但终究不方便去问，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那老妇人又道：“这些年朝廷年年打仗，也不知道和谁打，打个啥，反正听说死了海了人啦！今儿春天，也不知道是咋地了，是打仗输了还是又闹什么幺蛾子，就开始来人到俺们那里抓丁。反正看着男的，不管年纪多大，都给抓了。俺家在长安南头的乡下，那天来了几个当差的，俺们还不知道咋回事呢，就把俺那可怜的儿子给抓了去，要不是俺老头子瘫了，保不齐也被抓走了！”
说到这，那老妇人身边的女子又哭了起来，起初还是轻轻地抽泣，后来声音愈加呜咽，又在强忍着不让自己大声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