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大雪,沐熹裹着狐裘站在廊下,欣赏许久未见的漫天飞雪。芳晓嘱咐侍女们多搬来一个火炉,放在沐熹脚边,又将手炉塞给沐熹,道,“娘子莫贪凉。”
沐熹捧着手炉,渐渐敛了笑容,叹了口气。那个“几年”,虽说来轻巧,但真要她一刻一刻地等过去,却是不容易。
芳晓瞧出沐熹心中的失落,道,“娘子若需要,可以让郎君将前朝的情势,抄一份来。有娘子帮着参谋,兴许不用三五年。”
“不。”沐熹即刻打断,“我偶尔出些点子还可被接受,手伸得长了,便是逾越。那毕竟是陛下的战场,而我,也有自己的仗要打。”
芳晓俯首称是,不再多言,忽的又似想到了什么,抬头道,“说到这个,有件事要禀告娘子,近日,皇后已经几次召见缪才人了,才人推脱掉一半,却有一半,还是会去的,且去得越来越频繁。”
沐熹皱眉回头,道,“皇后终于是忍不住了。也是啊,她怎么会就此沉寂下去,难道要她安静地看着致宁长大,成为储君不成?”
“那缪才人呢?”
“看她自己了,这条路,我让她自己选。选好了,我自不会亏待她;但如果她敢起夺嫡之心,就休怪我心狠手辣。储君之位,必须是我儿的,谁敢觊觎,我便翻脸无情。”
“是。芳晓会继续让熙春堂的人注意缪才人的举动。”
“还有,那人,要尽快让他找到我们,如果他暂时还没有头绪,就给他漏点消息。”
“是,芳晓尽快通知郎君。”
…………
在清士的刻意安排下,那人果然发现了带走珍琴的人的踪迹。他辗转几番,终是联络上了芳晓,芳晓将沐熹的话带到,也从那人那里,带回了一个消息。
“什么?”沐熹听得芳晓带回的消息,惊诧地回头,而后由惊讶转为愤怒。
芳晓看着沐熹瞪大眼睛,忙上来给沐熹抚背顺气,“娘子别气坏身子。”
沐熹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我道是为何哥哥成亲许久,不见喜讯呢,果然是白氏动了手脚。这是什么意思?是想几年后把嫂嫂再要回去?所以不让她与哥哥生下孩子,好少份不舍?”
沐熹大口呼吸,以稳定自己的情绪,思虑片刻后,对芳晓道,“将这事告诉哥哥,让他暗地里查,查到了也不用声张,扔了避子药即可。到时候嫂嫂怀上孩子,自有白氏自己派人了结他们。”
“是,娘子。”
“告诉那人,他的消息我很受用。作为回报,他可以随时去看庄园里那个孩子。但如何避人耳目,那得看他自己了。”
“是,芳晓会转给他。”
“最后就是缪氏,让他注意,什么时候真投了皇后,让他记得告诉我。”
“是,芳晓这就去找他。”
…………
几日后,清士得到了来自沐熹的讯息。
清士拿着签子,由上到下一扫,便怒得将签子捏作一团。让李训言告退后,清士便径直来到了母亲苗夫人的园子。
请过了安,清士将侍人都遣了出去,将几乎被他揉碎的签子,交于苗夫人,道,“母亲请看,这是细月递出来的消息。”
苗氏疑惑地接过,有什么消息是要告诉她的?接过那揉得一团的纸片,抚平签子,细细辨认字迹。而后苗氏抬起头,瞪着眼睛看向清士,道,“这都是真的?”
清士点头,“细月能交于我们的,自然可信。”
苗夫人也将那签子揉碎在掌心,更“啪”地一声拍在几案上。
清士缓一口气说道,“内院的事情,我不方便插手,也会过于瞩目。所以这事,得拜托母亲了。”
苗夫人愤然开口,眼神多了几分凌厉,道,“这是自然。明年,”苗氏转头看向清士,“明年,咱们府中,必会迎来一个新生儿。”
清士这才舒了口气,对苗氏道,“多谢母亲。”
清士走后,苗夫人把府内掌管侍者侍女的张氏唤了来。张氏夫妇也都在德府内服侍,是皇帝特意安排来,苗夫人自信得过。
张氏跪坐在苗夫人跟前,苗夫人把前因简单地交代了下,后道,“你把清士房里的丫头药倒两个,换上你心腹的人,不用多,三五日即可。把白氏每日饮食的习惯全部查透,尤其餐食从厨房到她口中,这一路经过多少个人的手,定要仔仔细细地查个明白。”
“是。”张氏得了令,即刻起身去安排。
…………
五日后,张氏来向苗夫人复命。张氏将一个小油纸包放于苗夫人面前的几案上,道,“夫人请看,这便是那些人用的药。”
苗夫人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五日功夫,已经连药都弄到了。忙问,“怎么弄到的?”
张氏微笑道,“回夫人,白娘子喜甜,每日的甜点,都会经过两个婆子的手,说是不愿意劳烦府中的厨房,便自己多加一份糖。那糖粉是由白府夫人送来的,郎君原先觉着是亲家夫人心疼女儿,也就未多问。有了这堂皇的理由,那罐子便放得光明正大,奴安排的两个婢子,乘着黑,便弄到了一些。”说着张氏,又看了看油纸包。
苗夫人瞧着油纸包,冷哼了一声,吩咐道,“把月娘请来。”
张氏直起身子,道了声“是”,起身出去。
片刻后,张氏引着月娘而来,而后跪坐在苗夫人跟前。苗夫人示意张氏把油纸包交于月娘,道,“这里头的东西,你拿回去瞧瞧,而后依着它的模样,替我做一份一模一样的出来,但药效,刚好相反。”
相反?月娘抬头望向苗夫人,又看了看张氏。
苗夫人道,“这里头是避子药,而我,要有助妇人尽快怀孕的药。”
月娘机敏,很快就反应过来。但这高门内院里的事情,不是她可以细究的,苗氏让做什么,他们夫妇二人依从便是。月娘俯首称“是”,起身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