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荐完毕之后,金大成对周世龙道:“大人,屯外风寒,还是先进屯吧。”
周世龙点点头,当下和众人一起进了福山屯。
众人从前门进入屯内,周世龙策马踏在街上,心下感慨,这是他第一次以主人的目光审视一所城镇内的一切,这感觉就是不一样。
相比蓟州、宁愿、山海关、登州这些大的卫城,福山屯无疑是落魄得多了,也清冷多了。至少沿街的建筑店铺就少了不知道多少,人流量也少了很多。而且更加的是,街道破旧肮脏,房屋低矮破旧,到处是垃圾。衣不蔽体的小孩到处跑,那些大人也是不论男女,都是衣衫破烂。这些不严重,但严重的是,他们一个个都神情麻木,眼神畏畏缩缩,似乎被贫穷压得完全失去了生活的信心。
这些,都是军户。
军户,军户,什么是军户?世世代代从军、充当军差的人户就叫做军户。
军户并不是明朝独有,也不是朱元璋搞出来的。早在东晋、南北朝时,就有了军户,那时候士兵及家属的户籍隶属于军府,所以称之为军户。不过刚开始时,制度还不完备,一些完套的预备机制也没有建立,只是一个相当松散的系统。例如那个时候的北魏,就是用的俘虏来充当军户。只到了元朝和明朝的时候,军户制度才最为完备。而明朝,则是在吸取了元朝军户制度破败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可以说是集历代之大成!
军户子弟世袭为兵,未经准许不得脱离军籍。父死子替,兄亡弟代!
不过即便制度在完备,也是有破败的一天。与元代相同﹐明兵丁征戍远方﹐军装盘费数目很大。一丁出征﹐一家以至一伍﹑一里都要受累。若一家佥两三丁﹐分当两三处军役﹐则更属重役。各级官吏甚至一普通生员都可以任意役使军丁﹑克扣月粮。有明一代﹐军户逃亡的现象十分严重﹐明政府曾多次派人勾补逃军﹐甚至专门设有清军御史处理军户逃亡及勾补军伍事宜。
到了崇祯的这个时候,军户制度已经形同虚设了,募兵成为了官军的重要来源。至于军户,已经彻底的演变成了农民,专门负责耕种的了。而且这种农民,还不是自由的,而是时时刻刻处在了严苛的刑罚之下。
没有盼头,没有希望,这个时候的军户要么是逃亡,要么就是有若行尸走肉!
而看着这些军户民众的周世龙,心情很是沉重。他想到,他自己以前无论是经过哪座卫所,充当的仅仅只是一个过客的身份,很多事情都不会放在心上。但现在他成为了福山千户所得正千户,这些人都成为自己治下的军民,自己能改变他们的生活,收拢他们的心化为已用吗?
众人策马而行,只是往内而去。
那千户官厅位于东侧的东大街上,几条主街道倒是都用青石板铺就,只是年久失修,到处坑坑洼洼的。
一路而去,街两旁不时现出一些胡同小巷,其中也有一些军民驻足观望。见到的周世龙领着一应雄赳赳、气昂昂的官兵前来,很多军民都是吃惊又畏惧的站立旁边,只是拿眼偷偷瞄向周世龙等人,不敢明目张胆的张望。
路旁的一些商户也是纷纷推门出来,依靠在门上打量着街上这支看起来气势十足,神威凛然的官兵队伍。
而看到他们那种敬畏的眼神,****,叶黑等人都是得意洋洋,以后自己就是堡内的主人了。一干其余的士兵也是自豪不已,他们都是旁人眼中的目标人物,大人物。不由得,人人都在马上把腰骨挺得笔直,昂首抬头,神情颇为自得。
咚咚咚咚····
铁蹄轰隆隆而过,留下背后的一片惊叹议论声。
金大成策马行在周世龙的身旁,不时为周世龙指点堡内建筑,周世龙不可置否,只微笑着不住点头。
很快,众人来到了东大街的千户官厅前面。
户官厅占地颇大。在大门不远外还栽着有两棵大柏树。柏树常青,枝干虬劲,枝叶也是繁茂,虽然银装素裹,但却依然生机旺盛,端然而雄伟。这倒让进屯后一直沉重了心情的周世龙眼前一亮,心情一下子也舒畅了许多,
至于眼前的这个大宅院,周世龙虽然感慨以后自己就是里面的主人了,但倒没觉得什么。毕竟前世无论是苏州园林那样的精致幽然庭院,还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他都是见过,也住过的。
不过他不以为奇,但不代表其他人不以为奇。他身后的赵阳、****、张天波却是一脸的高兴之色,而且一想到自己从无到有,到现在升到了把总官,无不眉飞色舞,心情雀跃。
看到周世龙淡然的样子,金大成心下不大痛快的同时也不禁一突,从大前年起,他就和郭天福两人都在这个地方待过,不过最终他自己和郭天福都还是没有成为这个地方的主人。反倒是便宜了周世龙这个外来客,一步登天。
但在这时,面对着一座大宅院而神色不动的周世龙,心下不快的金大成却有了丝犹豫:“这姓周怎的如此淡然,是装腔作势还是真的不在意?如果是装腔作势,这倒要在意在意了。”
不过这样想着,他面上却还是笑着对周世龙道:“千户大人,屯内同僚已是在堂内设下酒宴,为大人接风洗尘,我们进去吧。”
周世龙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也好!”
屯内在西北处设有军营、马铺,当下由副千户郭天福同令吏胡大昌一起,殷勤地将周世龙的一干手下安排到军营去休息。
周世龙则是带着赵阳、****、张天波、黄宏发,和叶黑率领的“尖刀大队”二十四名士兵,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千户官厅内。
一进大门,里面一座照壁,广三丈六尺,高一丈六尺,东西两角,还辟有橱门。
千户官厅前衙后宅,以大门、大堂、二堂、三堂为中轴线,其他建筑基本保持左右对称。内中分为几个房科,分别是正副千户,百户镇抚,还有令吏房的吏员办事所在。
大堂为五间七架,布置颇有武风。
此时在大堂旁的西花厅处,已是摆好了几桌酒席,有鱼有肉有酒,午膳算是丰盛。
不过就周世龙看来,为摆这几桌接风酒,这福山屯应该算是大大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