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全一开口,便是把赵率教接到命令开始急行出发,到疾驰三昼夜赶到三屯营,朱国彦不让入城,赵率教转而向西驰向遵化,再到突然遇上鞑子兵,蒙古兵又突然从左右两翼以及后方杀出,最后全军覆没这一干情况,详详细细的叙述了一遍,巨细无遗。
其中的每一个细节,每个时辰大军大概处在了什么位置,鞑子兵有多少,是鞑子的哪几个部队·····等等等等,全部得清清楚楚。
高大全知道,他说的越详细,那他在袁崇焕心里的打分也就越高,之后的论功行赏肯定所得更多。因此那是不遗余力,一脸的沉痛表情。
周世龙在鞑子军营的一番动作以及怎么样抢下赵率教尸身的,他不知道,因此这个时候也没怎么叙说,只是一句“兄弟们拼死奋战,最后终于保全了将军的尸身”,轻飘飘的带过。
“靠,不去说书浪费了啊。”一旁的周世龙低着个头,暗暗竖了右手中指。
诚然,高大全说的很详细,也很真实。不管是换做他自己还是换做张天波来讲述当时的情况,叙说得肯定是没有高大全他那么详细了。不过在他眼睛的余光里,高大全说的那是一个唾沫横飞,情绪跌宕啊。一边说一边神色变幻定,就像又在把战事的经过重新经历一遍似的。这样的情形,实在是让他正经严肃不起来。
另外,对于高大全轻飘飘带过他救下赵率教以及绝口不提他自己被他救过,他也是非常不爽的!
要是他是长官,高大全铁定是没戏唱了。不过高大全有幸,作为最高头头的并不是周世龙,而是袁崇焕。
袁崇焕这个时候听得十分仔细,而且不仅如此,他还时不时的插话问话,就连抚着鄂下长须的右手都停顿在了半空中都不自知,神色疲惫而沉痛。
高大全全部叙说完了,袁崇焕依然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左右两边坐着的一干文武咳嗽了几声之后,这才回过神来,抬了抬手,勉励道:“高百总有心了。”
“这是卑职的职责。”说到这,高大全一脸的痛惜。
甭管他是装也好,真情流露也好,反正袁崇焕以及祖大寿、何可刚等一干上官对他的印象还是好的。就这下的功夫,周世龙用余光瞥了一下周围,便发现厅上有座位的这些人在高大全说完后都是一副赞赏的神色。
“哼,以为就这样可以为你在这干大佬心里加分了么?太天真了!”周世龙暗哼了一声。
本来高大全他说他的,虽然提不到周世龙他的事迹,但也不会碍什么事,也没必要心里嘲讽他。不过令周世龙不爽的是,高大全这个家伙在叙说完毕之后竟然用眼睛向他身上撇来,还隐隐透着笑意。
这算什么事?纯粹的挑衅?以为自己说完了就完事了,袁崇焕不会再问了?他的功劳就能抹杀了?
高大全纯粹是个小人,心量不大,眼光也不远,而且还恩怨不分的小人!
周世龙这一刻在心里评价到。
这样的人物,注定是做不了什么大事的,也对他起不了什么阻碍的。但这样的人物,依旧可以制造出一些令他厌烦的麻烦。而对于这样的人,现在是没有条件,周世龙也只好把他臭了,懒得搭理他。只等条件合适了,立即就要处理了他。
思考的瞬间,周世龙脑海里接连闪过几个念头,最后很是干脆的归于了一个字“杀”!
而就在他思考的时候,袁崇焕也抚着胡须在思考。不过片刻之后,袁崇焕便思考完毕,牵强的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是!”
众人得到了袁崇焕的安抚,也出乎意料的得到了袁崇焕的封赏允诺,无不喜出望外。这时见袁崇焕让他们退下,也没有迟疑,旋即便鱼贯后撤,倒着出了大厅。
“这就没我的事了?”周世龙大失所望,几乎就要忍耐不住抢上几步大声解说。
张天波也是大失所望,不过更多的却是郁闷和懊恼,郁闷自己居然比高大全晚了一步走出去,懊恼高大全这个家伙这个时候怎么走得这么快,一个晃神的功夫居然跑到他前面去了。
不过都没了办法,大佬不主动开口,他们要是主动开口了,那就是放肆,大逆不道了。这个抢着说话,是万万不能做的。
“什长张天波、夜不收周世龙,你们两人留一下。”不过众人走到门口的时候,袁崇焕的声音却突然在后面响了起来。
喜出望外。
大起大落得太快了,两人都有些受不了了,脸都憋得通红,一下子都没迈开步子。
本以为今天没了希望了,哪想到袁崇焕会突然在后面来了这么一句。这样带来的感觉,就跟周星星扮演的唐伯虎同学说的那样,实在是太刺激了!
“大人!”
两人急忙转过了身,单膝跪地。
对于袁崇焕为什么识得他们两个,两人倒没什么怀疑的,毕竟一军之主要调查他们这两个小兵,那估计是祖宗十八代都能查得出来。现在,两人只听命就是,其他勿论。
“张什长,你来说说当时的情况?”袁崇焕仔细打量了两人一眼后,道。这一眼,他着重看了看周世龙。因为据他得到的情报来看,赵率教老将军的尸身最后还是周世龙给主力抢下来的,而且这个周世龙还不是一般的胆大啊,竟然是三人三骑就敢冲鞑子大军的主,最后居然还被他们这一冲成功了。
这运气,这胆气,这机智,可着实是块好料子啊!
他忍不住打心底里感叹了一句。
对于袁崇焕的再次发问,而且还是问得和高大全的问题一样,两人暗自一凛的同时也不由高兴了起来,这起码也算是一次机会。
立即的,张天波激动得叙说了起来。依照高大全的叙述,在加上自己看到的一切和想法,依次叙说了下去,条理性虽然极差,但还是有条不紊的说完了。不过限于官职实在是低微,一些事情还是没有高大全讲得那么详细,有些地方磕磕绊绊,不太说得通。
袁崇焕一直听了下去,并没有打岔,反而不时的皱眉,又不时的舒眉,心情跌宕起伏。
因为在张天波的叙说里,比高大全多了一些东西,那就是高大全不甚了了的周世龙的战斗经过,以及周世龙随后领着他们前来蓟州的过程。不仅见到周世龙之后的情形说得详详细细,就连没有汇合之前周世龙的一举一动都说了个彻底。
但是,这些并不是周世龙告诉他的,告诉他这些的是****。相处的这七八天里,一帮子人朝夕相处,除了保持警惕之外那就是聊天打屁了。****在期间对于他,那可是把他自己和周世龙认识之后的一切都讲了出来。
“····,小人知道的也就这些了。大人均裁。”
叙说完毕,张天波不禁暗暗擦了把头上的冷汗,拿眼朝旁边的周世龙瞥了一下。不过这一看不打紧,看了之后却是又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不愧是高人呐!”
这个时候的周世龙,单膝跪地,神色不变一如先前,像是他刚才叙说的不是他,而是别人一样,云淡而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