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在苏联的时候,和王明的关系不错,但随着被王明点名派到中国后,就觉得王明做人不地道。在上海的几天,还好,比在苏联的日子都过得滋润,没想到才三天,就要走,一打听,是去山里。
他顿时萌生了想要回去的念头,可是没等他付诸行动,就被博古等人驾着,从上海一路南下,先入广东后进江西。
等到他一到江西瑞金,绝望的真想撞墙,一眼望去,一溜的房子都是泥巴做的,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间砖瓦造的房子,看上去鹤立鸡群的矗立在一块空地上。
一打听,原来特地是给自己造的房子。边上的一个警卫员看见李德正裂开嘴,开心的笑着。小声的嘀咕道:“都是坟地里的砖头扒出来,才弄了这么三间小屋,也不知道挖了多少坟地才凑齐的。”
欺负我听不懂中文还是咋地?李德的脸刷的一下就绿了,他说中文是不利落,但还能听上几句,为什么他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一个翻译,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会中文,不然指不定又要赶上什么倒霉事情。
装作仔细听着伍修权的翻译,心底下暗暗咬着牙,恨不得把博古等人生剥活吞了。
其实他算是冤枉博古了,李德的房子都是拆掉了瑞金的一家破败的祠堂,用那些剩下的砖头重新修的,和坟地没啥关系。不过在农村,坟地是埋葬先人的地方,而祠堂却是供奉先人的场所,这其中的关系,复杂了去了。消息传来传去,就出现了偏差,到李德这里,这些砖头,就成坟地里的西贝货了。
“亲爱的曾,我终于逃出来了,哈哈哈——”李德得意的站在曾一阳的面前,摆弄着他怎么看都迷人不起来的笑容。
曾一阳的心情并不能像李德这样没心没肺,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李德不过是来他这里串门,没有那些时刻提防他逃跑的人,李德显得有些得意忘形。
他还以为李德在瑞金呆腻了,来他这里转转,说起来虽然瑞金有不少都是从苏联留学回来的,可在伏龙芝军事学院毕业的也没几个,能说上话的就曾一阳一人了。
曾一阳疑惑的看这李德夸张的表情说:“早上好,奥托(李德原名奥托·布劳恩,笔名华夫)......”
他很喜欢李德的德国名字,每一次叫他,就会想起后世的一个汽车牌子——奥拓,再在前面加个小字,变成——‘小奥拓’,既形象,又精辟。
才打了个招呼,李德就很反常的打断道:“不,亲爱的曾,请叫我李德,或者华夫也可行。再说了,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也不是早上了。”李德抬头看了看头顶隐蔽在青烟中,山里湿气大,午后稍微气温低一点,就会有一层貌似青烟的水汽,罩在人的头顶。
随后又古怪的问道:“中国式的幽默?”
曾一阳措手不及的忙吱呜道:“是见到你太开心了,有些情不自禁。”这话曾一阳自己都不信,也不指望李德相信他的了。
相反,李德不为意的耸耸肩,他来可不是和曾一阳较真的,而是到曾一阳手下过将军瘾的。
“报告军长同志,红军团级指挥官李德向您问好,并归队。请指示。”李德冰冷的表情丝毫也掩盖不了眉角的喜悦。
曾一阳还以为李德是开玩笑,正要和他打趣。李德却走上一步,神神叨叨的在曾一阳耳边说到:“曾,我来投奔你了。”
“投奔我?”曾一阳诧异的反问道。他明白,自己的庙小根本容不下李德这尊大佛。不过,他也不会以为李德跑一百多里地,就是来吓唬他一下而已。
既然猜不出,他就不猜了,直接问李德:“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他明白,李德并不想在其他国家搞革命斗争,而他最想的还是回到德国,用一代或者几代人的努力去改变德国的政治体制,成为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的社会。
可惜,一方面,他是被德国政府重点关照的对象,很难容易的潜入德国。另一方面,就是希特勒的上台,让他感觉到了德国的崛起,正在以让人可惜的速度发展着,他犹豫了,他发现,他在苏联学习的理论不见得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
李德想了想,才从说出来他心底的话:“曾,我迷茫了?”
“迷茫?一个战士,伟大的无产阶级战士?迷茫了?”曾一阳夸张的喊到,自从认识李德之后,他就知道,眼前这个中欧人,有着和很多西方人一样的外向型性格,这让他在和李德的谈话中显得很轻松。
李德气氛的摆手打断道:“别说这些,什么伟大的战士,还不是王明说的。伟大需要事件的衬托,我长这么大,除了坐过两次牢之外,根本没什么可炫耀的。”
曾一阳这个汗啊!难道说坐过牢就值得炫耀吗?
李德继续道:“在共产国际的那段时间,我认识了王,一个看上去很绅士的东方人,他不但给我描绘了一个神奇的东方,而且还不止一次的邀请我去他的祖国看看。当时我很好奇,因为中国虽然落后,但毕竟是一个文化大国,全世界四分之一的人都是中国人,他璀璨的文化照耀了一个个欧洲的博物馆。”
李德滔滔不绝的说着他对中国的印象,但他想的完全和他要面对的将是一个巨大的反差。
曾一眼皱着眉头,他为王明的不择手段而可耻,更为李德的这种心态而担忧,李德的特殊身份,一定是能够入主中央,并成为影响其决定的重要因素。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中国这么好,而王明他就一直呆在苏联迟迟不回来?”曾一阳不悦的说的,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一个在革命最困难的时期,呆在安全的国外,而‘遥控’指挥的总领导人,是否在会在国内有威信,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他注定是要被历史遗忘的人。
曾一阳不喜欢王明的地方,就是他这种拙劣的把戏,让他很不以为然。
“呵呵——”李德尴尬的笑着:“这些噩梦一切都过去了。我现在就想呆在你的部队,用我的眼睛和笔,来见证你的辉煌。”
“不走了?难道说博古他也同意了?你不知道,你对他是多么的重要。”曾一阳真不好说,你李德就是博古的虎皮,只有扯着你的皮,他才会威风的起来。
李德同样露出不解神色对曾一阳说道:“我来你这里前,博古还专么追出来,和我谈了一次话。很奇怪的是,他竟然把翻译都叫走了,一个人说着汉语,也不管我听的懂还是听不懂,说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就你那两下子,能瞒得住别人?曾一阳心说,中国的读书人一个都不简单。于是感慨道:“他们远远比你想象的要敏感的多。”
善于观察的博古,只不过几次发现开会时,大家讲着汉语,而李德的表情有些异样就明白,李德听得懂汉语。
曾一阳忍不住感慨,在中国很多人不见得一生有什么作为,但是对于研究人的那一套,绝对是世界领先水平的。出现这种奇怪的现象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中国两千年的封建社会,尤其是宋代以后,科举对寒门的偏倚,让很多人都进入到了官场,而官场正是最锻炼人眼力的地方。
知道李德是个藏不住事的人,曾一阳也不着急,等着李德自己说出来。果然,李德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的点点头,然后接着说:“莫名其妙的说了两句话,我一路上都在想,他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哪两句话?
“一个总是躲在幕后的将军,是不能被士兵所敬仰的。第二句就是:总是依靠着父亲的孩子是永远长不大的。”李德面色古怪的说着,他想了很久也没弄明白这话的意思。当时,博古一说完,就离开了,他连问个‘为什么’都没机会。
曾一阳闻言,就笑了,他知道博古跟李德说的话,不过是一个幌子,原来这话是说给他听的,李德只不过当了一个中间传话的人而已。
意思很简单,博古就是想告诉曾一阳,他已经对王明失望了,他是想找机会缓解自己和他的矛盾。不过曾一阳不这么想,他本来就和博古没有矛盾,之所以,几次在会上他影射到了博古,不过是对于王明的不满。
此时,他才相信,博古会放任李德的离去。
想起李德出生于著名的军事院校,即便他在学校里不像他那么耀眼,其实还有年龄的因素。曾一阳的年纪,和他的学识不相配,以至于所有人都将他当成天才。当然天才是会被关注的,而李德不是,这不说明李德在军事上的一无是处。相反,只要有一定的带兵经验,他就能有一个质的提高。
或许,这个职位很适合他。曾一阳突然想到了他的教导队,他不可能将全部的时间都投入到这些基层的指挥员身上,为他们讲解军校中的一些基础知识,而李德正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在军事理论上,红四十军除了曾一阳,再也找不出一个能在军事理论上能和李德相比的人了。
“有兴趣做一个教官吗?”曾一阳试探着问李德。
李德愣了愣,心说,红军大学吗?我可不想去,当即就摇头反对说:“不,曾,我是来你的部队做指挥员,上战场打仗立功,可不是拿着教鞭呆在教室,幻想着不存在的战斗。”
曾一阳立刻解释道:“是这样的,红四十军刚组建不久,但我们希望基层的军官由我们自己培养。而你是最适合的人选,在步兵多兵种配合上,你是这么面的专家,由你来做这个教官最合适了。而且,教导队平时随部队训练,战时担当预备队,并不是让你去军校。”
“这样啊!你让我很为难啊!你知道的,我的梦想只能在战场上实现。”李德装作为难的说。
这是要价?曾一阳也不在乎先把话应出去,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当时,就拍胸脯保证说:“等到部队扩编,让他指挥一个师的部队,而且,等教导队训练结束后,可以先让他挑军官。”
有这好处,李德当然再也不会拒绝了,马上就答应了下来。心急的李德,顿时提出要看看他的学员,尽快制定训练学习计划。
几个月来,被王明忽悠到中国来的李德,终于解开了心中所有的疙瘩,一心一意的投入到了曾一阳的北进大军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