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肆松了手,先进了屋。
克里斯抖了抖身上的雨珠,拢了拢湿漉漉的头发。
熊戴影陪同她一起也跟了进去。
只见几个捕快提着几件棕色的破草衣,手里还有一个大大的斗笠。
剑肆指着蓑衣道:“在下带大人去看看汴梁城到底是怎么防火的!一会儿走街串巷打着雨伞不甚方便,就穿蓑衣吧!”
蓑衣!原来是雨衣一样的存在啊!克里斯心想。
剑肆指了指蓑衣,对熊戴影道:“既然你要跟着,挑件大小合适的穿上吧。”他心想:好好用你那双眼睛盯着,看我会不会违了圣旨、坏了规矩!到时候你尽管向太后她老人家汇报好了!
熊戴影也不吭声,走到捕快身边,找了件蓑衣穿上。他自己穿好了,转头去看主子还在那儿摆弄选好的蓑衣,忙走过去帮忙。
克里斯觉得十分新鲜,原来这蓑衣是三件一套。先系下裙,再穿上衣,最后戴上竹编的大斗笠,才算完整。蓑衣是能用特殊的草编织缝制而成,表面密密麻麻的,既遮雨又保暖。
穿好后她单脚着地,把另一只脚收到草裙里,然后伸直两臂,头又倒向肩膀的一侧,用低沉古怪的声音叫道:“戴……影……快……看……我是稻草人!”
熊戴影自然习惯了克里斯爱搞怪的性子,剑肆却一挑眉毛,哭笑不得,心道:这在蚕室切掉的不光是那玩意儿吧,这人怎么没心眼儿啊!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似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
不一会儿三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人出了开封府,很快走到了大街上。雨越下越大,街道上的人,赶路的赶路、避雨的避雨,行色匆匆。
话不多说,过了州桥,往大相国寺走了一段,剑肆领着他们来到了一处望火楼。
楼下正有两个士兵在给几匹马卸鞍子。马儿碰到了雨天,反倒开心,甩着大尾巴享受着雨水打在身上的快乐。
剑肆招呼了一声,那两个士兵忙上前唱个喏:“神捕大人!”
“这是怎么了?”
“没事!反正下这么大雨,没甚火情,这就牵回去了!索性给它们松开来舒坦舒坦!”
克里斯看着那几匹马,知道它们就是所谓的“望火马”,体型不是很大,四肢却十分结实,适合穿梭于街巷中报信。
两人牵着马往旁边的屋舍走去,进了院子,把马栓在马棚里。
克里斯走到门口,探头进去。除了刚刚进去的两个人,院子里面空荡荡的,并没有别的人。
她小声问:“戴影,这里面是?”
“这是军巡铺。”
其实中国古代一直是水火盗贼不分家。西汉长安“每街一亭”,共十六街亭;东汉洛阳二十四街,有二十四街亭。街亭里有大鼓、房舍、院落,可以驻扎警备,跟现在派出所一个性质。东汉的荀悦曾对治理火情发表过精辟的见解“防为上、救次之、诫为下”——“防患于未然”便是出自于此。
到了唐代,才有了专门负责火情的组织叫“武侯铺”,铺内有灭火工具、马匹。根据地处闹市还是郊区,配置一二十人到上百人不等的灭火队。
宋朝是承续了唐朝的“武侯铺”,在望火楼下设立了“军巡铺”。
但是,望火楼往往建在高处,不利于屯兵,所以作为潜火军仍驻扎在各厢的大营,而非“军巡铺”。
“军巡铺”每铺一般只有十来个轮流倒班的“仰探火军人”和几个马军的骑兵和几匹“望火马”。这才常常让人觉得铺里冷冷清清,不见人影。夏日里,偶尔能看到下了夜班的兵卒,也是横七竖八的倒在门口补觉休息。
受五代影响,宋朝在京城、皇帝临幸出行的行宫、以及皇陵都要设置巡检。开封府常设“京城外四门巡检”、“左右厢巡检”、“旧城里巡检”、“新城里巡检”、“厢界及每厢巡检”等等。
之前王广渊所提,灭火时必须有“都巡检大人”在场才可扑救。都巡检大人就是负责京城治安巡逻、处理突发事故、消防灭火。他不在的情况下,才可通报左右军巡使、失火本地的分厢界巡检,以及员僚指挥使。
最根本的问题就出在界限的划分。
宋沿用后周军号,禁军中四支主力部队是殿前司的铁骑马军,名曰“铁骑”,太宗时改为“日骑”,后又改“捧日”;殿前司的步军,名曰“控鹤”,太宗时改为“天武”;侍卫亲军马军司的马军,名曰“龙捷”,太宗时改为“龙卫”;侍卫亲军步军司的步军,名曰“虎捷”,太宗时改为“神卫”。
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各设左、右厢,便是“上禁军”,也叫“上四军”。按照五百一指挥,五指挥为一军,十军为一厢的正规编制,每厢应有二万五千人。则四军应各有五万人,共计二十万人。然而实际上,上四军的兵力大大少于此数。太祖、太宗时一厢的兵力充足,各厢指挥使的兵权过大,到宋真宗时,已将左、右厢编制缩小。再到仁宗时,四厢指挥使已逐渐成为虚衔。
眼下,四厢加起来了不过三万上下兵力。它们分为左、右两厢,驻扎在开封城的“旧城”,而其他禁军则驻扎在“新城”、京城外四门、近郊以及京畿地区。旧城是建立在后周汴京的老城区的基础上,却也是皇城边上最核心的区域,自然是重兵把守。
旧城区每厢都有军营,每坊也有屯兵站。城市里如果起了小火,屯兵站的潜火军便可前往扑救,若遇到大火,则从各厢大营调兵。
飞马来报,屯兵点的潜火军往往能及时赶到火点,但还要等候都巡检大人。最要命的就是各厢都有重复的辖区。一到关键时刻,屡有互相推脱,延误火情的情况发生。
兵力不足、赏罚不均、辖区重复,这三大关键性的弊端王广渊是看出来了,问题是如何解决呢?
在这三点之外,最难逾越的便是调兵的规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