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冰封的日子已经远去,池边的柳条垂影,春燕剪剪飞过湖面,悠悠的水涟如花绽放,一层层向外弥漫,岁月总是无情的,不经意间已从指尖溜过,片影未留。
当年的一腔热情在平静的日子里慢慢消耗殆尽,终日辗转于繁琐的事务已让他留不得半点空闲想已往之事,其实,也是他刻意的避及。
今早退朝之后,国君留下他,说起他的婚事,国君的良苦用心他不是不明白,只不过,纠结的是他,世间所谓的情爱本就不公平,多的是有情心对无情人,若真的爱了,真的伤了,不是说放下就放的,别人尚可不知,但是他,不愿欺骗任何人,也不想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女子,自己深陷无果的怨情之中又怎忍让另一个不相干的人也涉及之中?所以,他拒绝的国君为他选的女子,不是她不好,而是他不够好。
当初她曾问过他,问他是否愿意看看她长的是什么模样,他怕看到她的样子,怕那音容笑貌让自己永远也忘不了,所以拒绝了,他能感觉得到她似乎有些失望,但那失望很快就消逝了,不过于他是满足了,她毕竟还是对他有所在乎的。
现在的她一定过得很快乐吧?与清月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只要她幸福,他也就无憾了。
“霜。”一声清脆的叫唤至他身后响起。
他拧紧眉,转过身,看见玉烟表妹向他走来。
吕玉烟渐渐走近那在池边静立的男子,挺拔透逸的身姿,长发飘然,眉宇凝着淡淡的不悦,他向来是温润的,今日这般反常,定是因为她的称呼吧?
“玉烟表妹,你不该如此突兀的直唤我的名字,于理不合。”西门霜望一眼吕玉烟,随即转过身背对着她。
吕玉烟轻咬唇瓣,脸上浮起尴尬的红晕。
至于吕玉烟为何改口改他名字,他也不想再去追究,十有八九是语儿给闹的。如今他目已能视物,湛湛晴空,碧树娇花,万事万物看在眼里却不过如此,对于瞎了许久的人,早已明白了心境的重要,一个人的心使终闭塞,那么美景与荒凉在他看来本就无样。
“表哥,难道她竟比大表嫂还出众?”吕玉烟幽怨的问起,语儿曾说,那女子长得并不出脱,与她比起逊色了许多,她不明白,这样的女子为何能让表哥如此出色的男子折服?
“你是说哪点?相貌还是才情?”西门霜淡淡问,并未对吕玉烟的唐突气恼。
吕玉烟扯过一枝翠绿的柳枝把玩,想了想道:“想必表哥也未见过她模样,那定是她的才情让表哥暗生情絮了。”
西门霜摇摇头,“叶儿没有倾城之貌,也没有出口成章,五步成诗的才情。相反的,她做事情常常不论后果,只凭一时的兴致,想做就做了,刚开始我对她没有什么感触,直到后来有一次,她拉着我的衣袖,快乐的叫我‘霜’的时候。”
吕玉烟定定看着西门霜湛蓝的眸子里溢出的柔情,心中充满了妨意与艳羡。
他只是喜欢她叫他的时候,那声音总比其他人多了几分柔软,绵绵如云,暖暖如风,吹尽他内心的纷乱与痛楚。
所有的念牵都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浅淡,他希望有一天,他能坦然的听她喊他‘霜’,做为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把酒言欢。
宇古县
“呕……”董叶捧着痰盂干呕了好几天了,如今的她什么也吃不下,就连斗地主也斗不成了。
“姑娘,来,吃一颗话梅。”蓝子把话梅送入董叶的口中,为她理了理有些纷乱的头发。
董叶嚼着话梅,那酸溜溜的劲儿冲散了她郁结胸口的恶心,她看着蓝子,撇撇嘴问道:“蓝子,你真有了还是假的?”
“姑娘,当然是真的,大夫不是说了吗?害喜是相对某些人来说的,你再忍一段日子,也许明天就好了呢!”
“唉,为什么不是男人生小孩呢?呕……”
独孤清月端着一碗肉粥进来,董叶看见了就直嚷着端出去,闻到那肉的味儿就难受。
“娘子好歹吃点东西,不为你自己,也为肚子里的孩子。”独孤清月走过去轻抚董叶的背部,干呕了七天,下巴更加尖细了,看得他心疼。
“不想吃,反正吃了也吐。”董叶蔫蔫的像一个被霜打了的茄子,明明肚子是唱空城计的,但是却吃不下。
“有东西吐出来总比没东西吐好吧。”独孤清月挑眉道。
“你不知道吐的滋味觉很痛苦吗?又不是你怀孕了你当然说得轻松,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董叶嘟着嘴,长睫软软的垂下,眼睛无神。
独孤清月轻叹,把她搂入怀中,连骂人都没力气了,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过了半柱香时间,董叶突然跳起来朝着肉粥奔去,这害喜真是来得凶猛,去得也突然啊。
此后的日子里,董叶便周旋在各种各样的食物之中,除了越来越大的肚子让她很不爽之外,其余的都十分满意,犹其是独孤清月把食谱的精髓参透,亲自操刀执勺,从开始的难以入口到如今的闻香开胃,此中的艰辛不是一言两语就能道全的。
“娘子,饿了吧?我去杀鸡炖汤给你喝。”正在看书的独孤清月见董叶悠悠醒来,立马放下书,一闪就出了房屋。
董叶也随后跟了出来,这阵子她嗜睡,只知道独孤清月每日花费许多时间在厨房里,却从未亲自看过他掌勺煮菜。
走出院子,董叶睁大俏目追随着独孤清月俊影飘飘的身影,只见他熟练的从鸡笼拖出一只鸡,任那鸡在院子里走动,自个儿走进了厨房捣鼓。董叶想看他如何杀鸡,便拿了张板凳坐在院子一角。
不久后,烟囱冒烟了,独孤清月也走出厨房了,他看起来有些灰头土脸的,没像进厨房之前看起来那般整洁干净。董叶想,以后还是尽量别进厨房,黄脸婆就是这样被那烟灰熏成的。
独孤清月向董叶望了一眼,然后目光锁定在那只游哉的鸡身上,就在董叶晃忽间,那只鸡的头就掉在地上了,可怜可恨可怕的是那只没头的鸡还在院子里疯跑了一阵,甩了满院子的鸡血,最后才气竭身亡。
虽然杀鸡的方法,无论是割喉还是‘斩首’都是一样的血腥,但是‘斩首’会让鸡忍受更大的痛苦,二者选其一,还是割喉比较人道。
独孤清月把鸡头扔了,把鸡身淹到开水里烫,然后就埋头拔鸡毛了,他动作倒也很快,一会儿就把鸡取肠理净了,这时,他才与董叶对视,墨玉的眸子像是被露水浸过,透盈明亮,隐隐透着些自豪。
“谁教你这样杀鸡的?”董叶掩面为鸡默哀。
独孤清月不以为然道:“这还用教?”真把他看得如此没用?人都杀过,一只鸡罢了。
董叶叹了口气,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