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闹纷乱的法场下,看似平常的百姓里却混得一些表情古怪的人,他们虽然像所有的平民百姓样说着,叹息着,但只要明眼人一看,就会发现他们异于一般百姓的行为。
春似常的下位站的是一对绝美的男女,那男的神情冷漠,女的冰肌玉骨,同样寒霜的颜面,却在相互间的眼神交汇间透出一股含情脉脉的情絮。
日渐偏,那烈火矫阳斜来缕缕飘渺的光环,照在红瑶突然淡笑的唇上,美丽的容颜瞬间如昙花一现,那美震撼了混乱的人群,一时间叹息声频频不断。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春似常冰冷的眸子如同看草芥般的扫过红瑶,淡然的漠视台下激动的人们。
刽子手已开始举出大刀,阴寒的刀举在半空,挡住那投射在红瑶脸上的阳光,刀下的人依然淡笑着,玉指轻轻抚上腹部,朱唇微张,一滴晶莹剔透的泪顺着香腮滑下,滴进那血一样红艳的裙袍里。
刽子手的刀迫向那白玉般的粉颈,春似常的广袖举起挡在面门,取下冲向他的薄削柳叶刀。
站在春似常下位的冷艳女子已拔剑刺向那刽子手,把红瑶从阎王殿门口拉了回来。
“雁儿?”西门雪微惊,低声唤了一声。
“雪,有了沧海明珠我们不必再委曲求全!”巫雁取出那挂着鲜血的剑,迅速杀向那电光火石间突然闪出的大批侍卫。
春似常把手中的柳叶刀反刺向西门雪,扬眉冷睨。
“铛!”一支破空的剑打下那直逼西门雪的柳叶刀。
“雪,小心了!”西门霜从空中坠入,与西门雪背对而立。
台下的人群鸟兽尽散,涌来一批批拿箭执刀的侍卫。
“独孤清月呢?”春似常极缓的磁性声音冲出唇间,狭长的眼瞳透出一抹闪烁的阴冷。
突听空中传来琴音,音腔暗沉,泣如孤雁哀鸣,稍瞬琴声渐缓,点点白影从半空袭来,景象堪比六月飞雪,弦声轻弹,余音未了,一白衣男子抱着一把黑色的琴旋转而落在行刑场上,身后飘舞的墨色青丝渐息,悄然洒在那纤尘不染的白衣上,他抬起同样如墨汁般潋滟的眸瞳,声似清泉干净明朗:“多谢国君惦念。”
“魅影阁主?销匿已久的魅琴?”春似常琥珀色的眸子映着熊熊燃烧的火,汹涌着朝着独孤清月清冷的面容上袭去。
独孤清月敛下目光,指节分明的白皙手指轻轻拂过怀中的琴面,默然静立。
春似常冷冷一笑,语气却像是拉家常,“你把我的叶儿藏到哪里去了?”
“你的?”抱琴的人突然抬眸,冷冷逼视着那坦然自若的春似常。
“当然!”语气孤高张狂。
“她是谁的,还由不了你作主!”声未落尽,弦音已起。破空的凛洌尖削声如利剑般直向春似常奔去。
瞬间,四周杀声剑击并起,撕杀声遍地惊寒。
春似常明黄的宽大锦袖腾空而起,揽下拂面而来的致命杀气,两人跃至半空,飞向城墙迎对而立。
“独孤清月,可见在战场上你并未尽力,居然还私藏一手!”春似常眼中透着一抹阴霾。
“他对我不仁,我又何必对他尽义。”
春似常笑着拂掌,“佩服,如若无风知道了,不把他给活活气死?!”
独孤清月抱琴盘坐于城上,迎着刺目的阳光,淡然道:“今日你我,只能留一人。”
“显而易见,你的位置不佳。”春似常顿默,扫一眼面色无常的独孤清月,又缓缓道:“本来想留你一命,但是,我突然发现,有你在,我的叶儿就不会回到我的身边。”
“就算没有我,她也不会留在你的身边。”
“哦?”春似常尾音带着笑意,仿佛是说一件极其可笑的事情,“那傻丫头,竟然不信我说的?”
“你认为这样很好笑吗?”独孤清月清冷的眸子掀起波澜。
“这一生就没发现过有谁如她那般可爱的,我说拿动物练功,她那错愕迷糊的样子让我恨不得一口把她吃了!”春似常的声音几近呢喃,唇角细密的笑纹扬溢着淡淡幸福。
就是那点外人勿挠的幸福及其春似常故意挑畔的语气让独孤清月怒火冲天,男人有着天生恶劣的占有欲,认定了是自己的,就由不得别人亵渎或分享。
“你今天非死不可!”字字从唇间相磨而出,指尖一掠,弦上便弹出一声紧接一声的磅礴音气。
琴音之所以能杀人于无声,主要是看执琴之人的内力和那令人心乱如麻的曲调,音律这种东西,用着恰到好处便能使人心身愉悦,如若敛尽了太多人心所不能承受的声音,就会轻易被摄去心魄,一旦心难以自控,就会任人摆布,最终走上欲罢不能,痛不欲生的境界,到那时,小命就如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音波渐渐高涨,晃若湖中投入的巨石,激起一圈圈向外扩展的涟漪,城墙下撕杀的人,不自觉的落了手中的刀剑,内力弱定力浅的已趴到地上胡乱打滚,唯有那几个武功高强的能淡然的观看城墙上的生死相搏。
独孤清月的紧闭着双目,炙热的阳光打在他逐渐红晕的脸上,修长的指尖如拼命扑闪的飞蛾,扑向烈火前奋力的挣扎。
猛然的,他袖摆用力置左向右一拂,一阵如夜鬼惊泣的嚎啕声从指下流出,紧跟着,墙下大多数人已开始口吐红血,眼睛尽凸,有些人受不了整个人发了疯似的用头撞地,好像如此便可缓解痛苦。
魅影阁的属下全都盘立打坐,尽管有心诀可念,但他们依然面色铁青,嘴巴片刻不停的张张合合。
西门霜等人此时也闭上双目,屏气凝神的控制心力。
春似常自若的神态渐渐的凝重起来,最后,他也不得不盘坐于地,用内力抗拒着独孤清月的琴音。
倏地,琴腾空而起,独孤清月衣袂飘飘,随着他不断加深的功力,琴音的杀伤力也越来越大。
明黄的锦袍无端飘起,春似常光洁的额上已落满细汗,城墙下还能撑住的人已在西门霜的带领下疏散而去。春似常明显感到心跳加快,体内热血沸腾,拼命的压住咽喉汹涌而起的温热的腥甜,摄尽全力,把内力聚于两掌,再一并向独孤清月袭去,冲破一层层的音波,直达其要害。
独孤清月专心拂琴,并未躲闪,而是硬生生的接了春似常的一掌。好在掌风为了化解音波,冲散了不少力度,他暂时无大碍。
又是一阵高亢凄恻的琴音,这直掏耳膜的尖锐声有如把把利刀,刮着他的心,剔着他的骨,春似常击出那一掌后,心力突然间歇不稳,一股不好的预感直冲心间。
“弦心!”独孤清月轻语一声,随着破裂的琴音冲入春似常胸口,一支琴弦势如破竹穿过他的身体。
春似常面色如灰,并未觉得疼痛,只是心像被蚂蚁啃了一口,然后,慢慢的,似乎变成千万只,紧密疯狂的嘶咬着他。
“你走神了,给我趁虚而入的机会!”独孤清月收起断了弦的琴,立于春似常面前。
四周一片安静,城墙下死尸惨烈,猩红的血似乎刺痛了如火的太阳,慢慢褪入重山之后,不忍看这般凄婉的景象,留下的残红染满了西边的云朵,独孤清月脸上的红润慢慢散去,恢复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