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夜舒黎合上那本册子,递给黑衣人,沉声吩咐道:“继续监视熙妃的一举一动,她如果有什么要求,只要不是离开未央宫,不用禀报,就给她准备。如有异动,立马回报。”黑衣人单膝跪地,低着头恭敬地接过册子,“卑职遵命!”
黑衣人接到主子的吩咐,站起来就正想往外面退去,还没有走到大门口,就听到夜舒黎喊道:“回来。”黑衣人连忙又迎上前去,生怕错漏了主子的任何意思。
“通知上邪,加快进度!朕不想等太久。”说完,夜舒黎盯着雕花的殿顶,单手挥袖,示意他可以退下了。清晨,寒冷的风呼呼地刮过红墙绿瓦的深宫大院,一辆豪华的轿辇匆忙地穿梭在青砖铺成的大道上。
大道两旁依然是高高的宫墙,偶尔穿过红漆狮子铁环的大门,没有停歇。贤妃摇摇晃晃地坐在轿子里,帘子的一飘一动之间,可以隐约看到疾走的宫女。手里抱着的暖炉已经不是很热。她的体质属于寒性的,还没到冬天,她已经叫人在宫里升起了火炉。火红的狐狸绒做成的围脖,把她清丽的脸蛋显得更加的娇美。
“站住!”一声叱喝。轿子突然一顿,贤妃毫无准备之下,往前一冲,差点给摔出门去。
只听她的贴身丫鬟桃儿的声音:“大胆!竟敢挡住贤妃娘娘的去路。”
贤妃现在可以是后宫女人中地位最高的,她入宫时间最长,而且谨慎小心,从来没有犯过什么大错,所以一步一步地坐上今天的位置。
只听对面那人又喝道:“你个奴婢才大胆,明明是我们娘娘先到的,你们不速速避开,居然还敢造次?”是一个小女孩儿的声音,还未褪去稚气。
桃儿大怒:“杨儿,你别欺人太甚。”
杨儿?贤妃黛眉轻蹙,脑海中出现一个丫鬟的相貌,原来的是惠妃的人。
“桃儿!”她唤道。帘子一掀开,刺眼的光线和料峭的冷风都灌了进来,贤妃眉目轻转,眼里看不出什么,只是轻柔地说道:“让她们先过。”桃儿嘟着小嘴,脸色变得也十分难看,可是并不敢违逆自己主子的意思:“是,娘娘。”
帘子又拉下,只听桃儿说道:“退让一边,让她们先过。”车轮咕咕噜噜地转起来,只听杨儿轻蔑地说道:“算你们识趣!要是耽误我家娘娘去给皇上请安,你们担当得起吗?”
贤妃一听顿时火气上涌,如今连一个狗奴才,都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落轿!”她一声娇叱。帘子一掀开,贤妃弯着腰走了出来,步摇轻扬,浅色的眼影含着凌厉的刀光之气,一旁的桃儿立即上前扶住她。“桃儿,去把那个贱蹄子给本宫抓过来。”贤妃脸色铁青地说道。对方的车子咕噜噜地经过她们的身边,听贤妃一吩咐,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都惊得瞪大了眼睛。桃儿得了令,简直就像战斗中的公鸡,雄赳赳地就走过去,伸手就去抓杨儿的胳臂。
杨儿仗着惠妃在场,顿时也不惧怕贤妃,她也不是吃素的货色,反手一躲,挣脱开来,直接就揪上桃儿的头发。“你个贱人,竟敢违抗我家娘娘的命令。”桃儿大喝。
“那是你家娘娘,又不是我家娘娘,凭什么要听你家娘娘的命令?”杨儿冷笑。
两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大打出手,你扇我耳光,我抓你脸蛋,简直把女人的四大绝招,掐,咬,揪,抓发挥得炉火纯青。
贤妃大怒,这简直是在她的脸上抹黑啊。她朝两边的奴才宫女喝道:“都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帮忙?反了,简直是反了。”一群畏畏缩缩的奴才丫鬟吓得跟夹了尾巴的狗,都耷拉着脑袋,磨磨蹭蹭地围上去。
还没碰到两个丫头的衣服,就听另外一声娇喝:“大胆!敢在本宫面前造次,活得不耐烦了吗!”车帘一掀开,惠妃一脸浓妆艳抹就下车来。
两位贴身的丫头赶紧停住手,钗横鬓乱,好不服气地看着对方,等着两位主子的反应。惠妃墨黑的眼线眯起,冷哼一声,妖娆地说道:“姐姐,你要打我的狗,也不知会我一声。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惠妃吗?“
贤妃温柔一笑,可是这个笑容直接接近零度,比风还冷飕飕:“现在熙妃禁足,本宫身在妃位,要教训一个狗仗欺人的奴婢,应当还是有这个权利。”贤妃这话说得十分委婉,既摆出了自己的地位,又摆出了自己的资历,看你惠妃拿什么跟她斗。
惠妃捻起手绢的一角,凑在鼻子下如蜻蜓点水般轻轻一嗅,眼睛里魅光四射:“姐姐,你我同在妃位,但你是宫里的老人,妹妹敬重你。可是这么多年,皇上说不定早就厌倦了你的蒲柳之质,不然怎么天天往臣妾宫里去呢?”
贤妃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她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惠妃:“你……你简直信口雌黄,胡言乱语。皇上与臣妾情深似海,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以为能挑拨我和皇上,做梦吧!”
惠妃媚眼如丝,轻蔑地说道:“什么长久?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不会为了一朵花而停留。如果你没有什么新意,整天死气沉沉的,毫无波澜,就换成是本宫,也要踢在一边了。想想皇上,夜夜和臣妾颠鸾倒凤,不久等本宫诞下龙子,本宫定让你在这后宫之中无立足之地。”
贤妃被人戳中了伤口,血气上涌,一下两眼一翻,就斜斜歪歪地倒了下去,吓得一堆奴才连滚带爬地跑过去,乱成一团。
“来人,快传太医啊。”
“娘娘……娘娘,你不要吓奴婢啊。”
“快,快送娘娘回宫,快快,通知皇上。”
惠妃冷哼一声,转身就慢慢走进自己的车辇,毫不在意地说道:“我们走!”杨儿在车子旁边,耀武扬威地骂道:“还不快走,想挨棍子吗?”惠妃在车中端端正正地坐下,帘子刚一下来,她的脸也跟着冷下来。
虽然她嘴上说皇上和她夜夜同眠,可是这其中的猫腻,只有她一人知道。前两天,她已经胁迫太医,给她房间的香炉做了一次查探,结果是里面有催眠的迷香。难怪没过多久,自己就会晕晕沉沉地睡死过去。皇上既然不愿意碰自己,怎么天天来自己的寝宫呢?回想以前的皇上,不管他的心情如何,每次来红云殿,都会被自己伺候得服服帖帖,
无论他的意志多坚定,都抵挡不住自己的魅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皇上开始变了呢?惠妃撕扯着自己手中的锦帕,额角的青筋凸起。她暗暗地发誓,“这件儿事情不寻常,我一定要查清楚。”
回到红云殿,惠妃悄悄地招来身边的刘公公,低低地一番嘱咐,刘公公就谨慎地退下。惠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媚眼微合,她心里暗想,“就从淑妃的死查起,就不信皇上不露出一丝破绽。”黑夜来临,万家宫灯齐齐绽放,橘红朦胧之间,好似野兽的眼睛,森森地窥视着暗处的阴谋诡计。
红云殿更是灯火通明,全宫上下的奴才们鱼贯而进。在大殿的中央,摆着一张直径三米的大圆桌子,眼红的桌布,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点点豪华的光泽。几番忙碌,桌上备满了色香味俱全的珍馐佳肴,细细数下来,居然有一百四十九道菜。惠妃独坐上位,神色优雅地品着一杯茶水,与周围忙碌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俗语说,上面一个屁,下面就要跑断气,看这个架势,宫里的这些奴婢太监,双腿都不是等闲之辈,跑那么快都没有一个喊累的。
“皇上驾到!”
两队宫女在前面提着灯笼引路,后面跟着一大群青衣侍卫,小渣子在旁边搀扶着,夜舒黎架子摆地足足的,踏进了红云殿。惠妃把茶杯一扔,旁边的小丫鬟赶紧接住,然后本来忙碌的丫鬟奴才跪了一屋子:“皇上万岁!”
“都起来吧!”夜舒黎径直走进去,坐上主位,闭着眼睛轻嗅了一下桌上的饭菜。
“惠妃的小厨房真是名不虚传,连朕要吃点新鲜的菜式,都要亲自来红云殿才能一饱口福啊。”惠妃朝杨儿使眼色,杨儿机警地会意,带着所有的人全部退出殿外,所有的门也齐齐关上。
惠妃在一旁挨着坐下,想着现在皇上对自己的恩宠,就低低地哭泣起来:“皇上,前几日臣妾身子疲乏,招来太医诊视,结果发现臣妾的屋子里,居然有迷香的成分。臣妾自问没有什么过错,为什么皇上要出此手段,不与臣妾同房?”
夜舒黎没想到她会直接来质问,稍微顿了一下,凤目危险地眯起,也懒得给她解释,更没有软语细哄她。
“惠妃,知不知道皇宫之内,什么叫遵守本份?太聪明的女人,一般都是红颜易老,命也不长。朕看你也不需要赐的荣耀,贪心更多不属于你的东西,朕也没有兴致呆在红云殿了。”
说白,夜舒黎宽大的袖子一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红云殿,留下惠妃趴在地上,凄厉的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