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花已落,假山怪石嶙峋,碧湖惊鸿飞起。
一个黑色的飞影,快如闪电,转眼间在穿花拂柳间几个来回,就翻过了几个院落。
尤芊袭这次是趴在夜舒黎的背上,闭着眼睛感受着露爽的风,想轻纱一样吹过脸颊,湿湿凉凉的。
“喂!你都是皇上了,为什么还要勤奋苦练这么高的武功啊?直接动动嘴皮子,就有无数士兵将军挡你前面,还怕别人对你有危险?”尤芊袭问道。
“多话,刚刚在亭子的时候,还没有见你这么地胆子大。”夜舒黎清冷的声音传来。
“不是啊,我在想你这个娃太苦了,一点乐趣都没有。从小吧,一大堆的功课,每天遇到的不是迂腐的老夫子,就是面瘫的父皇,又没有兄弟姐妹陪你玩儿,还要刻苦练习武功,天啦,你的人生太悲催了。”尤芊袭依然喋喋不休。
夜舒黎冷哼一声,忽然停下来,要把她丢出去。
“别别,我不说了还不行吗?电视里都不是这样演的吗?我觉得当皇上还不如当一个王爷,整天在家混吃等死,偶尔出去作威作福摆摆样子,这一生也够逍遥。”
夜舒黎把她放下来,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她,沉声说道:“你知不知道,刚刚的话,是要砍头的。”
尤芊袭讪讪地笑道:“嘿嘿……你别那么小气嘛?我们只是在深夜探讨,难道你不觉得吗?”
夜舒黎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吸着冷气问道:“你说的那个电视剧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内史写的《起居住》?”
尤芊袭从怀里掏出一枝草叶儿,把玩着嗅了一下,比划着说道:“就是这么大的盒子,里面有各种人和动物在演戏。”
夜舒黎比较着这里的戏子,瞧不起的哼了一声,“你们那里的人就那么点儿高?想我们大夜帝国,都像我一样堂堂七尺男儿,玉树临风,根本就不是你们能比拟的。”
尤芊袭懒得和他解释,打了一个哈欠:“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样吧?我就原谅你的夜郎自大。”
只见眼前黑色的袍袖一闪,她手里的那枝绿油油的草,就在夜舒黎手里把玩了。
“这个挺好闻的,你在哪里摘的?朕回头叫花匠多种些这个草。”夜舒黎也学着她,深深地在挺直的鼻下嗅了嗅,陶醉地闭上眼。
“无知,我也不和你这个米虫一般见识了。这个是薄荷草,真是大惊小怪。”尤芊袭翻了个白眼,前面不远就是未央宫,她转身就回去。
夜舒黎真是有点汗颜,在山里呆了这么久,居然被一个奇怪的外来户给鄙视了。
他向着那个蹦蹦跳跳的背影喊道:“喂!我们大夜帝国的狼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朕一箭就能射穿它的眼睛,所以一个畜生,自大不到哪里去。”
尤芊袭听着他对“夜郎自大”的解释,一个不稳,差点来一个狗啃屎。
她立马整整裙裾,背着他挥了挥手,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说道:“皇上慢走,臣妾不送了。”
夜舒黎看着她衣带飘飘,明明一个清秀灵气的背影,偏偏古里古怪地跳着走,闻着手中的薄荷茶,殷红的薄唇往上弯起。
空旷的未央宫内,精致的香炉冒着清幽缭绕的舒合香。
尤芊袭回来的时候,倩倩依旧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双腿已经麻木。突然左肩上一沉,她条件反射地往左看去,却在右边听到尤芊袭的声音,“傻丫头,快些起来,皇上早就回去了。”
御书房内,夜舒黎威严地坐在书案后,双眉深锁,眼深似潭。如果这个尤芊袭不是原来的那个女人,那哥哥的消息就更加的扑朔迷离,石沉大海。
上邪面寒如冰,恭敬地说道:“陛下,那个女人本来就狡猾诡变,贪婪毒辣。属下认为她这是推脱之辞,请陛下三思。有可能这是她企图坐上后位的手段,请陛下明察!”
夜舒黎难得收起戏谑的样子,沉声说道:“你说的朕都明白,可是这件事还有诸多疑点,还需要察明。”
上邪斟酌着说道:“属下认为,陛下可以静观其变,谋定后动。”
金鸡破晓,残月高悬。
一个尖细高亢的声音破空响起:“早朝!起——”
两旁的侍卫威武高大,手握矛戟,身披铁甲,整齐地站在大道的两旁。
夜舒黎一身玄色的龙袍,冷俊脸线,高挺的鼻梁,深寒的眼眸好似一口古井,幽暗难测。
上邪腰挂玄水宝刀,低头威武地站在一侧,保驾护航。
大臣们各怀心事,表面比忠顺的导盲犬还温柔无害,齐齐跪下高呼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夜舒黎华丽清朗地说道:“起来吧,起来吧!”
太监总领小渣子拂尘一扫,尖细地吼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官太傅这次并没有亲自出马,他低着头,动了动皱巴巴的唇,生怕假牙一个不小心,又跑出来拜见龙颜。
他老谋深算的细眼,微微朝御史大夫张大人一扫。
张大人顿时比手机信号还管用,直接出列启奏道:“陛下,老臣有奏。”
夜舒黎眉稍一挑,他最厌烦的就是御史台的烂笔杆子,什么鸡毛绿豆的小事儿,都可以被他们夸张地放大成天崩地裂的灾难。
他斜斜地依靠在旁边的龙椅扶手上:“有话快说,朕宫中的美人还等着朕,回去欣赏新曲呢。”
张大人脸如罗盘,唇薄如纸。他的声音中有一丝苍老的意思,但是很有力量:“一月之前,陛下带回来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听说昨日此女子扰乱后花园,后宫大乱。臣等认为,此女子乃狐妖转世,祸水投胎,致使我王德行有失。请陛下不要被妖孽迷惑,下令处死她!”
夜舒黎剑眉一皱,不悦地说道:“朕的江山,居然沦落到由一个女子来决定盛衰。秦大人此番言语,会不会有点儿耸人听闻?”
他的家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什么祸水妖孽,估计是这些老家伙想替自己后宫女儿出头,扩大自己的家族势力。
官太傅随即上前,忠心耿耿地补充道:“皇上乃天下之主,一人之事关乎天下苍生。还请陛下为苍生的福泽考虑,诛杀妖孽,匡扶乾坤。”
众位大人们都齐齐直接跪下,也不怕老膝盖被冷硬的地砖磕碎。“请陛下诛杀妖孽,还我江山清明!”
夜舒黎冷哼一声,“太傅,你的意思是朕是昏君,你们都是老眼昏花的奸佞之臣。女人而已,唱歌跳舞暖床,怎么就直接危及到江山的兴盛?”
大殿的上空顿时笼罩上了一层寒冷的肃杀之气,谁能担负起辱骂皇帝是昏君的罪责,除非你的脑袋想换个地方凉快凉快。
老奸巨猾的大人们都噤声不语,头缩地像一只只鹌鹑。
夜舒黎一锤定音道:“朕的家事,自有定夺。要是谁把朕的美人吓跑了,就把自家的女眷全部送进宫,老的丑的刷马桶,年轻漂亮的倒夜壶,连老娘都不许放过。”
众位大臣都满头黑线,这个皇帝下的圣旨也太……恶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