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闻凶信张鼎出手
知府知儿子被伤,定是仇家所为。于是传来儿子随从细细询问,锁定田丰。待派人赶到田丰家中时,早已人去楼空,拘传乡邻、仆人,细问田丰行踪,急画影图形,发往四处。
那田丰打伤三角眼,白日不敢行动,只好夜间赶路,数夜行走,人早困乏。待到平明时找一家客店,买些吃食,独自食用。不想却被眼线发觉,拿出图像对比,正是田丰。于是派人送信,调来众多官军。
此时田丰正在吃饭,一点不知。听有响动,回头望时,三条军汉入得房中,呈扇形向他逼来。好个田丰,挥手打倒一人,望着空隙一个猿猴摘桃,跳出门外,刚一着地,啪啪啪连起三条绳索,退路已堵,只好腾身上房。就在此时,一张大网自上而降,田丰空中闪身不及,被罩住上半身,跌倒在地,四五个军校,将他按住,绳捆索绑。
因案发临汾,押回监汾县衙,知府到堂立审,田丰闭口不言。几次大刑,昏厥数次,终无口供。那知府为官多年,遇到如此硬汉,知定有隐情,四处查访。待二次提审田丰,人刚带到,狗官大声喝道:“大胆田丰,本府早知你不是良善之辈,只是不愿点破,是想让你自己供出,也好从轻发落,可你冥顽不化,意在隐瞒依从闯贼一事,不动大刑,谅你不招。”
田丰见事败,自知必死,反正又连累不着别人,遂一一招认。这真是洗脸盆中钓到大鱼,挖出闯贼余党。知府马上行文,上奏朝廷,这一折腾,一时间满城风雨。因此惊动一人,正是张鼎,却说那张鼎自与田丰分手,两次盗银皆是他所为。二次盗银后,他本想一走了之,可转念一想,反正失银案不可能查到自己头上,不如留下看一看笑话。谁知这一留竟得知田丰被捕消息,也算田丰命不该绝。
张鼎得知田丰入狱,心中着急,四处打问难得准信。无奈在狱卒身上打起主意。几天走访,发现一个名叫何清的狱卒为人正直,对恶贯满盈的罪犯恨之入骨,对含冤入狱者常怀不平。虽然本人职微低小,救助无力,但在自己权限之内总能照顾一二,故此在平民百姓之中,留下不错的名声。
一天傍晚,何清办完公事,刚到家中,家人报知有一陌生人求见。因职业的原因,日常多有陌生人找到他寻求帮助,并暗送银两之事,何青对此早已厌烦,随口说不见。谁知家人出去时间不大,回来面有难色说:“来人称有要事求见,不好推拒。”无奈只得唤入。何清上下打量来人,见此人身材单瘦,年近不惑,衣着紧衬,行动敏捷,颔下微微有须,二目炯炯放光,一看便知是位精明干练之人。随即让座献茶,品茶之余,何清问道:“不知壮士姓名,因何而见?
来人见问,将茶放下,正色言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在下张鼎,闻知狱爷在百姓中口碑不错。今特为田丰一案,慕名相求,万望给予帮助。望说明田丰身犯何罪,判罪如何,同时狱中生活起居万望打点。”说罢取银二百两,放于桌上。何清知田丰案干系重大,说什么也不收。
张鼎言道:“我知送银有辱你的清白,但少许银两仅供好友生活,因家中无人接济,望千万给予周全。一旦官司了结,不论是何结果,早早告知于我。”何清知道自己遇到难缠之人,心中疑惑,田丰是闯贼余党,张鼎又自称田丰好友,想到此,面有难色,心中战栗。
张鼎早知他所虑,正色言道:“怎么,何爷是不是害怕了,如若怕受连累,可将我抓住送往公堂,好做你向上爬的阶梯。但救田丰者,并非张某一人。更何况,我并不是好捉善拿之辈,你来看。”话音方落,人已不见踪影。何清急忙出屋,但见张鼎早已安闲地坐在房顶。何清吓得只是倒吸凉气,定神之后,忙说:“张壮士,快请下来说话。”
于是二人再次进屋,张鼎言语真切,恳求帮忙,并表示,不论是什么结果,决不连累恩公一家。何清心知推不脱,只好答应帮忙。数日后,朝廷回文,田丰系闯贼余党,又犯新案,准判斩刑,秋后行刑。何清火速告知张鼎,屈指算来,到行刑之日尚有八九十日,暂无性命之忧,遂托何清代为照顾,为营救田丰另走新径。
张鼎经过思考,救田丰只有两种方法,一是劫牢,二是劫法场。除此之外,求人说情等均属空想,不论劫牢还是劫法场都非一人之力所为。仔细想来,自己多年来行走江湖,虽也结识几位,但大多行踪不定,远水难解近渴,自己的几位徒弟加在一起,仍是人手不足。突然想起刘秀芹母子,便急匆匆赶来。刘秀芹正在牵肠挂肚之际,张鼎再次出现。此次相会又多了李星李斗兄弟二人。张鼎得知红娘子健在十分高兴。相见已毕,话入正题,张鼎将田丰遭遇牢狱之灾一一述说,并想让大家帮忙看能不能救出田丰。一番商议之后,张鼎要先看看几人武功。
次日天明吃罢早饭,几人来到一处较为平坦所在,权作演武场,丁大力、郝发祥一个使叉,一个使棍,战在一起,大棍似泰山压顶,钢叉如长蛇吐信,二人战罢多时,跳出圈外,张鼎见二人功夫又有长进,心中暗喜。
他二人演练完毕,轮到李星、李斗二人上场。那李星手握长枪,背跨弯弓,身带羽箭。这李斗手拎钢刀,腰挂皮囊,内放如意卵石。双方拱手后战在一处。李星大枪使开,李斗刀如风卷残云。好个李星,数枪过后,招式陡变,使出子午鸳鸯枪,阴阳并用,阳攻阴防,如同银蛇乱蹿,招招毕命。再看李斗,临危不乱,连接数刀,见哥哥拿出子午枪法,一反常态,急用天罡刀法治敌,力劈华山、海底捞月,挥刀自如。此时李星枪法一变再变,一个金鸡点头拿出十路绝命招法。那李斗随手一刀,使一个风卷残云,封住门户,反守为攻,力战李星。
兄弟二人一个使出子午刀法,一个用的是追魂五招,只见枪缨飞舞,宛如彩霞,刀光闪闪恰似银浪,上百个回合仍不分胜负。正在难分难解之时,只见李星枪法一变,撒腿就跑,李斗并不追赶,看看已到五十步开外,随手取出两枚石卵,挥手打出,李星听得脑后风响,稍一侧身,枪起打落一石,挥手抓住一石。来至两百步开外,弯弓搭箭,先后射出两只雕翎,两只箭一前一后,流星般飞来,李斗不慌不忙,刀挡手接,排除险情。张鼎很是满意。
试完四人武功,张鼎修书一封对刘秀芹说:“我本打算亲自调几个徒弟来此会合,但几位贤侄不会轻功,为救田大哥增加胜算,我想亲传他们轻功。时间紧迫,只能劳芹妹大驾,去云中岭辛苦一趟。”他这一客气,闹的刘秀芹怪不好意思,小声说:“什么时候学会这一套,假正经。”将信接过,送往云中岭不提。
再说四个年轻人,一听要教自己轻功,既高兴又好奇。又是一个天明,众人早早起来,要学轻功。看张鼎一身紧身衣裤,系宽布腰带,在地上挖一方坑,深约二尺,大小刚好容下一双腿脚。他跳入坑中,凝气提神,双腿并拢,用力向后倒跳,身如直棍弹出坑外,落在平地,反复三四次,双腿半点都不弯曲。众人一见,个个效仿。但他们四人,没一个能跳上平地,不由十分沮丧。
张鼎见状开导说:“这一功力,看来简单,学成则难。好在你们常走山地,攀岩石崖,已有凝气提神之基。初学时坑要由浅渐深,后又挖一大点土坑,双腿各系十斤沙袋一个,又跳数次。而后立身平地,仿坑中之势正面跳起,双手一伸,抓住房沿,一个鹞子翻身上房。下得房来,打一箭步,双手按一下房沿,立在房顶。第三次是奔跑一段之后,腾身上房,四次腰中挂一六七十斤沙袋,跑步翻身上房,并说明既可带物上房,便可带人上房,最主要的是二人协调一致,方可成功。”四位后生耳听目睹,十分敬佩,练起功来,更是用力。
不几天,刘秀芹接来张鼎六位弟子。大弟子祖再强,二弟子杨兴,三弟子周志峰,四弟子傅天鹏,老五祝立杰,老六王玉成,加起来,共计十位小英雄。这几人年纪不相上下,又加志同道合,很是投缘,练起功来也是事半功倍。
营救田丰人手已够,但刘秀芹、王月香却发起愁来,因家境贫寒,又添了许多人口,吃饭已成大事。“半年粮食半年糠,野鸡狐兔度饥荒”,这是山民的口头言,平时孤儿寡母好对付,一下子增加了十来个半大小子,如何打对他们的伙食成了难题。张鼎早知二人心事,自行囊中取出白银二百两,以解决吃住之急。接过银子,王月香喜上眉梢,刘秀芹则表情异样,追问钱从何来?当得知是不义之财时勃然变色,埋怨张鼎不该做出有侮人格勾当。张鼎这才说起行走江湖,劫富济贫始末。
甲申年秋,李自成部屡战不胜,为阻击清军,闯王亲挑数百高手断后,由侍卫官张鼎指挥。潼关战败后,张鼎等人被困山中,军士凭险扼守,与清军血战一昼夜。查点众人,死伤大半。恰逢天降大雾,众人趁雾撤出。后路遇清军,再战一阵,又有伤亡。所幸突出重围,但清军紧迫不舍,两天一宿,将士们水米未进。最后被逼到一处悬崖,军士多跳崖身亡,他也纵身跳崖,凭着轻功,捡得性命。
因实在太累,张鼎打算稍微休息一下,找点吃的,谁知这一歇却起不来了。自己也不知睡在哪里,睡了多久。直到一阵冰凉的感觉驱走睡意。天下雨了,虽说不大,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张鼎此时浑身湿透,又冷又饿。放眼四周,一片漆黑,稍一走动双腿直打颤,眼冒金星。如果不走,在又黑又冷的晚秋雨夜,吉凶难料。还是走吧,不走也是等死,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着张鼎。踉踉跄跄不知道走了多远,突然被绊了一脚,倒在了地瓜地里,他急忙挖出地瓜,也顾不上扒去泥土,狼吞虎咽吃了起来。肚子是吃饱了,寒冷还是有增无减。老天怜人,终于摸到一处窝棚,由于下雨,主人不在,幸好有床破棉被,这一夜才算平安渡过。天微亮,他挟上棉被重找安身之处。这是第一次作贼,偷的又是穷苦人家,负罪之心久久不能平静。直到他将截杀清军所得银两放回窝棚方才安心。
但他见银不坠青云之志,多次用不义之财周济别人,自己始终粗茶淡饭,律自己甚严。这便是张鼎由闯王侍卫变为江湖侠客之因。刘秀芹听后,眼含热泪,因两人一同长大,对张鼎为人十分了解,听此一说,便也释然。细细想来,若非重情守义,十几年来张鼎那能落成孑然一身的穷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