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千耳问沧澜(中)〖新修〗
“客官？”
“你先出去。”莫凡低垂着头，像是条绷紧的弦，却又有种火山爆发前夕的危险，“有点事情……等等再请教掌柜。”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换作旁人、牟掌柜说不准早就启动内室的灵阵将人给赶出去了。
不过莫凡之前给的灵石诱惑太大，再加上他问得也都不是什么难得到的消息，简直白白赚了满盆。牟掌柜自持着身份，也认为自己一向与人为善……咳，与灵石为善，想也不想立刻笑着应了。
“行！没问题！”只要莫凡占着的时间不长，他还是能做主的。
更何况莫凡一看就不是个缺钱的主儿，了不起他连这空档也算上使用费、想来上头的人也不会对此置喙什么，茶果点心一应送上，最后拉上门前还安排了在外头服侍，
“您要是接着还想起来要问什么，一会儿尽管让他喊我进来！”
莫凡摆摆手，眯眼看着内室的慢慢滑上，右手忽地拐了个方向直接就狠狠往桌面砸了下去。
‘轰’地一声，同样由兽骨所炼制的桌子被他以肉身的力道直接给砸得连点粉尘都不留。
“呵……”墨色的眼底划过一丝紫红色的火光，紧接着，整个内室的温度跟个腾地上升。莫凡抱着头，双肘抵在膝盖上，身体因为过于愤怒、而不断地打摆着。
昔日的画面一帧帧闪过眼前，莫凡只觉得从体内涌起阵阵凶意窜起。
他自认为对待周遭的人还是很好的。
不论是自己落拓还是得意，只要自己有能力，哪里不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结果这些人呢？最后不是背叛自己，就是在自己遭追杀时落井下石，甚至还在自己只剩一抹神魂的时候带头瓜分了自己的产业！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当神魂中的神图再次亮起了微弱的光芒，他终于慢慢地又平静了下来，
“……上清仙宗。”
早先他成名后，整天不是窝在煅天宫里炼器跟试验，就是带着奶猫四处玩耍，最后才是在魔尊的聚会上简单地露个一手两手点卯、以示自己还‘活’着。
到后来，因着道修一方的刻意运作：煅天尊者的封号名满天下，莫凡落了个能止小儿夜啼、寻常人闻名能双股震颤，却是个无人知道长相与名讳的结果。
而他向来不怎么关心俗事，想到大伙儿都怕自己，也就能少接点太过没挑战性的炼器单子。左右自己随手炼个垃圾都能让手下全家吃饱、啥也不愁，也就没怎么计较。但他毕竟雄踞一方、在魔修中也是捱着前几个巨头的号，尽职的手下们依然会定期把沧澜大陆上的消息汇报于他。
比起魔修定期以比武论话语权，虽然看上去野蛮、但的确更单纯而有效率；道修这边势力几经更迭，表面上大家都客客气气的，一副天下大桶四海升平的和谐模样，实际上权力斗争、暗中我捅你一刀你砍我一下好不快活，实际上更显纷乱。
再加上神魔大战之后，天地间灵气开始稀薄了起来，沧澜大陆就这么大，道修齐聚的西泗洲与北漉洲的人口已经趋于饱和。资源就那么点，僧多粥少，道修几大势力的上层就有人不甘自己明明是正统、日子却过得苦哈哈的，几次与魔修的人共事后、亲眼见到魔修生活大多铺张又奢侈，目光终于从秘境的探索、放到魔修这头上。
这之中尤以上清仙宗为主，明明‘安居’在西泗洲一隅，野心却从未被局限。
当年莫凡会被魔修等、并天衍宗为首的几大势力围剿，要说背后没有上清仙宗的出谋策划，他是绝对不信的！
最初自己资质不出众，但好好修炼、百年后未尝不能成为一个正统道修出身的天才炼器师。却偏偏被人惦记上，莫名被恶意废了灵海，在南沔洲东躲西藏多年，最后要不是老头子看自己可怜帮了一把、带着自己投入魔道重新开始，给了自己一个不一样的出路……
只怕自己不知道要花上多长的时间才摸索得出灵海炼器的法诀、从头汲汲营营的向上爬，甚至穷极一生也摸不到凝魂境的坎儿！
也当然，要是没有那小奶猫舔自己一把、甚至帮着找到吞噬‘煅天火’的契机，他莫凡早已不知道死在哪个旮旯里了……
借着‘煅天火’一举成名，打了一干道修的炼器师们的脸后，莫凡确实给自己攒下了一片江山。人就是这样，功成名就后就开始想给自己找回场子。几经辗转打探，又动用了不少老头子的人脉，花了无数人力物力时间下去磨，线索最终被切断在上清仙宗里头。
尔后过不了多久，他窝在煅天宫抱着奶猫炼制那个不成材的‘太易’炼到一半，‘九九玄天雷劫’忽然降下！
一瞬间风云变色，全天下的人好像串通好一样，通通都知道自己在炼制神器了！
所有人就像说好般同时来讨要‘太易’、连点解释也不肯听，自己紧接着被大批人马追杀了一年多，最终因为山穷水尽而不得不走了下下策，于堕仙谷与众人同归于尽！
“呵……可偏偏就只有我得天承运，夺舍回来了呢。”莫凡深深吸了一口气，掩面的手缓缓地放了下来。
看来老天，也看不过他憋屈受辱啊！
墨玉的一双眼此刻终于被紫红色的焰火给充斥，暴虐的气息不断自他的周身涌动，仿佛正在雀跃欢呼什么。
而黑伞在是在他的背后缓缓地张了开来，锋利的边缘缠绕着隐隐的血腥味，仿佛是飞羽堕落成修罗的瞬间。
直到掌柜的再次被莫凡召入内室时，这位只是普通人，分不明实际情况的掌柜，还不断向那气质大变的人道歉，
“可能是咱们这内室的布置失常了，才会这么闷热呵呵呵……”
只不过他心里还是觉得挺奇怪的，这内室从开始布置到整个收拾妥当也才没过多久，一直运作得也都挺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出问题了呢？
而且，那张足足花了他们头儿五十上品灵石的桌子，竟然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可这客官看上去也不是什么都偷的主啊？要偷也要偷房梁上的妖丹才对、对张丑不拉唧的桌子出手做啥？
可是自己一直守在外头啊，怎么偏偏就只丢了张桌子呢？
“我想问问，‘太易’最后的下落，你们千耳坊知不知道？”莫凡根本懒得去管掌柜的在想什么。又怕丕变的瞳色让掌柜警觉，侧着头、瓮声瓮气地问道。
时间过去太久，他虽然不清楚上清仙宗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好歹还知道大概的方向。无非是为了那点资源，正道内里抢破头还是不够用、就想着往魔道这里动手！
八百多年过去，魔道虽然还没有式微，可按那些个大家伙的脾气，绝对已经被道修给摸底摸得差不多了。
自己想报仇、想阻止那批自私自利的家伙，只怕动作还得更快才行。
‘太易’在自己被抓杀没多久后，就在一次突袭时被自己的手下给趁乱夺走。以当时众人的动向来看，‘太易’最后也不可能在那个手下手中安然无恙，肯定会被道修给劫走以‘严加保管’。
至于这之后的情形，无非是东家留两月、西家抢占了三个月，然后相同的情况、就在自己死后不断的上演着。
中间到底赔进去多少条人命，毁了多少地方，只怕那些自持身份的道修们、都会推到自己头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