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轻回到鸾凤宫时,以沫正气喘吁吁的赶了回来。
“安宁王出……出征了……”
梦轻戏谑的看着她:“看安宁王出征把你累成这样?不知道还以为你出征呢。”
四周的宫人没憋住一下子笑出了声,又怕皇后娘娘发威赶紧收住。
以沫顿时羞红了脸,“娘娘……是内务府的人竟然给奴婢使绊子。”
梦轻看着她气恼却又带着得意的神色就知道办成了:“然后你拿出你的威风来了?”
“娘娘真厉害,一猜就中,奴婢直接把内务府的桌子给掀了,告诉他们办不成皇后娘娘摘了他们的狗头!”
“掀桌子能累成这样?”梦轻眉梢轻挑,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擦擦额头的汗。
“他们把西宫修葺的砖匀给了女婢,说人手不够,奴婢只好自己搬的……”她还是太蠢了,给娘娘丢脸。
梦轻心里轻叹,这丫头还得历练,难为这孟皇后在宫里半点威严都没给自己树立。
“行了,去喝口水缓缓。”她也得把这身衣裳换下来。
“谢娘娘体恤。”
梦轻进了寝殿换下衣服,这个时间还早不适合沐浴。
习惯性的朝房梁上看了一眼,灰暗的屋顶空空荡荡,小家伙依旧没来。
今天不光以沫,她从御花园回来所遇宫人都在议论着安宁王出征的事,梦轻脑中闪过一些记忆,孟皇后似乎对这位安宁王很怕,脑海里连一张近景的容貌都没有。
传言安宁王长相俊美却凶如鬼刹,性情暴虐,习惯徒手将人撕碎,每每出征狠辣的手段都吓得敌军仓皇而逃,从未打过败仗。
想到下午遇见的人,有些对不上号,皇上总共有三个兄弟在世,一母同胞的便是这位安宁王,还有一位是靖王,因母亲出身不好,没能参与到皇储之争中而幸免。
胃中难受的滋味再次涌了上来,梦轻扶着茶几一顿干呕。
这秋姑姑就像预料好了似的,忽然推门进来,手里又端了一碗药,好似对她这些天的表现全然无视。
“娘娘,今儿个这药换了方子,不会那么苦了。”
大概是怀孕的关系,梦轻的味觉比常人敏感许多倍,尤其是对那些不适宜的物品,大概这就是上天赋予给孕妇自保的能力吧。
闻着汤药飘散的味道,她敢断定,里面依旧是那些破血通经药,如此说来,她有孕的事太医院知道?那皇上知不知道?
如若皇上知道,他便是纵容别人对孟皇后下手,亦或者,下手除掉这腹中骨肉的人根本就是皇上!
细细回想一下,这身子绝对没有做出对不起皇家的事情,那皇上要抹黑的可能性没有。
梦轻心里不由得一惊,但更多的是为死去的孟皇后感到心痛,那种对皇上深深的爱,即便换了灵魂都没有从这副身体里消散。
呵呵,男人翻脸时竟都如此绝情狠辣!
“秋姑姑。”梦轻声音不大,“你可还忠于我?”
秋姑姑一愣,“娘娘,您……您这话怎么说的,奴婢不忠于您忠于谁,您可是奴婢打小看……”
梦轻声音陡然如冰:“既然秋姑姑忠于本宫,那就把这碗药喝了吧。”
秋姑姑一怔,“娘娘,这可是太医院开给您的补药,奴婢怎有这福分。”
“本宫赏给你的,秋姑姑照顾本宫多年,不辞辛苦,如今不过是一碗药,莫不是这皇宫穷的连碗补药都喝不起了?”
“娘娘……这……”
梦轻盯着她,目光中锐利的仿佛能射出针来。
秋姑姑的双手不自觉得有些发抖,努力的不让那碗药洒了。
梦轻豁地起身来到她跟前,一把夺过药碗便往她嘴边送:“喝了!”
颤栗已经席卷秋姑姑全身,她伺候了皇后娘娘二十来年,可最近皇后娘娘对她的态度彻底变了,璀亮的眸子正狰狞的看着自己,好像把她所有的龌龊都剥开在眼前。
她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娘娘……您别逼奴婢,奴婢什么都不会说的。”
梦轻“砰的”一声摔烂药碗,滚热的药汤迸溅的满那都是,有些瓷碗的碎片直接扎在了秋姑姑的脸上。
她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头埋在地上失声痛哭。
以沫听到声音跑进来,“娘娘……”
“把门关上,嘱咐他们谁都不准进来。”孟瑾瑜什么地方对不住你,竟然恶毒到这种地步,“说,谁让你干的?”
秋姑姑摇头,“奴婢不能说,奴婢……”
她的手里竟拾了块儿瓷片猛然朝着自己脖颈上挥去。
“拦住她!”
两人一起往前扑,可已经晚了一步,鲜红的血从她的脖颈上喷涌而出。
梦轻抓过帕子按在她的脖颈上,对着以沫喊道:“快请御医,快!”
“奴婢这就去,奴婢……”
“不要!”秋姑姑一把拽住她的衣角,冲着皇后娘娘摇摇头,“奴婢……对不起您,对不起您啊……”
“什么人让你连死都不能说?”梦轻更多的紧张是来自这具身体,可想孟皇后对她的依赖,可这个妇人背叛了你!
秋姑姑的身体笨重的滑向地面,惊恐的眼眸里挤出些怜惜。
“娘娘……奴婢活不成了,听奴婢的话……若娘娘想保住后位,这孩子……不能留啊!”
“是谁?秋姑姑,您看着我长大的,难道眼睁睁看着我死吗?”梦轻拼命的按着她的伤口,“您觉得,就算没有这孩子,那些人会让我活着吗?”
秋姑姑似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猛然抓住皇后的手,拼尽最后一口气想要公开真相:“是皇……皇……”
她的目光渐渐涣散,胸膛随着机体的消亡一下一下的向外倒着气,抓着皇后的手最终垂落。
“娘娘,秋姑姑……死了。”以沫害怕,遍地都是血,鲜红鲜红的刺眼。
梦轻起身,皇上?呵,果然是他!
想来她和孟瑾瑜还真是同命相连,一个被新婚丈夫谋杀,一个被结发夫君毒杀,偏她肚子里还怀着那个男人的孽种!
想到这个,梦轻恨不得立刻从肚子里把那个崽子掏出来揉碎了!
半晌,她慢慢起身,没有去管身上的血污,“以沫,叫人把她抬出去,叫家人领了吧,好歹伺候了本宫这么多年。”
“奴……奴婢遵命。”
以沫被吓坏了,她一直怀疑皇后娘娘有孕了,原来是真的,可皇上竟然……竟然要害死娘娘,皇上太心狠了。
一个奶娘死了,在这深宫之中渺小的就如同打了个喷嚏,没有人在意。
见惯了生生死死的宫人很快便将寝殿收拾的一尘不染,一缕沉香熏过,没有留下半丝血腥的味道。
梦轻笃信,那碗药绝不止是除掉孩子那么简单,说不定会一尸两命,她就是再想拿掉这个孩子,也不会随便相信人,否则周御医就不会逃跑了。
翌日,她没有去管收回来的紫砂泥,而是着了符合身份的正装。
尊贵的衔穗凤凰在她高高盘起的秀发上振翅欲飞,轻扬的远山黛眉绵长入鬓,婉柔的脸颊美目锐光。
这是她来到这里后,首次带着一众太监宫女随行,稳稳地坐在八人抬的凤撵徐行在宫中。
池塘边,静妃惊掉了手里的鱼食:“知了,那……那是谁?”
知了望着那高贵的排场,不太确信的回道:“应该是皇后娘娘吧?坐在凤撵上的,肯定是皇后。”
“是皇后……”她怎么不知道,皇后有那么好看?
娴妃正从花园里出来,与梦轻走了个对头,她刚能出来散步就这么晦气。
以沫上前两步厉声道:“见到皇后娘娘还不请安?”
娴妃不可置信的多看她两眼,皇后?才半月余,皇后竟判若两人,她竟不知道皇后这么美?
不!这宫里谁也不能比她好看,她才是最美的!
梦轻懒懒的掀开眼睑,“既然娴妃不懂规矩,那你们便好好教教她怎么行向本宫行礼。”
敏书见状赶紧摇醒娘娘:“娘娘,国舅爷可叮嘱您了,眼下别触皇后眉头。”
娴妃回神,硬生生的将那口气咽下,双手交叠在侧,福身:“臣妾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
娴妃不甘愿的让开路,看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她面前经过,明晃晃的区别了嫔妃与皇后之间的差别。
她再得宠又能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要给她行礼,还不是要给她让路!
所经之地,凡妃嫔宫人,皆请安跪拜,让梦轻着着实实震撼了一把古代君主制的权威,不管那些人跪地真心不真心,都足以让高位上的人得到暂时的满足。
之所以是暂时的,因为人的野心会膨胀,等到习惯了眼前的一切,便会渴望更高的殊荣。
“娘娘,藏书阁到了。”
轿撵落地,梦轻收回思绪,赶紧让自己清醒一点,一个冷酷无情的高位有什么可崇拜的。
梦轻抬眸,望了望高门上悬挂的三个烫金大字,笔锋苍劲有力。
“娘娘,奴婢们没有资格进去,只能在外面等候了。”以沫提醒。
“无碍。”
梦轻凌厉的扫了眼欲阻拦的太监,推开藏书阁的大门,身后长长的拖拽迈从门槛滑过,消失在一片书、海之中。
三米高的架子上堆满了各类书籍,打理的一尘不染。
梦轻按照上面的分类标识一行一行的寻找着,终于,在最靠里的一趟找到了医经类的藏书。
她孤立无援,身处囹圄,这种时候只能靠自己。
秋姑姑的话她懂了,若是这孩子平安拿掉,眼下皇后的这个宝座尚且平安,可若是孩子月份大了,被拿掉的就是她这条命。
至于皇上为什么不让皇后有孕,她已无需多想,权政手段而已,能牺牲一个女人办到的事,绝对不会耗费兵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