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流苏随着床上人翻身的动作晃动了两下,下面跪着的几人呼吸瞬间一窒,十几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床上的身影。
娴妃第一个冲起来指挥:“周御医,快给皇后娘娘看看。”
“微臣遵命。”
周御医躬了躬身,手刚落下,便被幔帐里头的一双目光吓了一个激灵。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周御医的眉头渐渐凝紧,可幔帐里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移开,警告,威胁!
看似人人向往的宫廷御医,可这颗脑袋却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摘下,欺瞒君王诛九族,而此刻,他若不听命怕连这鸾凤宫的大门都走不出。
半晌,他恢复一派淡然起身,“回禀娴妃娘娘,皇后娘娘凤体无恙,脉象平和,只需心态放宽,多加调养便可。”
“凤体无恙?”娴妃声音陡然拔高,顿觉不妥的笑了笑掩饰道:“本宫是太过惊喜了,周太医,你可‘看’准了?”
跪着的几位妃子也同样看着她。
周御医瞬间被娴妃的“看”字惊出了一头的汗,“回娘娘,看准了。”
“既然这样,那就退下吧,记得多给皇后娘娘开些补养的药。”
“微臣遵旨。”
娴妃的眼泪召之即来,声音很是委婉怜人:“皇后娘娘一定要好好保重凤体,您要是快点好起来,皇上一定会高兴的。”
“请皇后娘娘保重凤体。”跪着的众人一同附和。
梦轻翻了个身,浑身无力的像被人碾碎了骨头。
既然上天给了她一个重生的机会,她为什么不好好活着?何况,还是如此尊贵的身份。
她望了眼床前的人,娴妃?后宫最得宠的一位,一身素白也难掩其妖艳。
她有多大?到十八了没有?嫩的都能掐出水来。
“扶本宫起来。”
娴妃伸出手,却被梦轻躲开,随侍的宫女以沫赶紧上前伺候。
梦轻靠着软枕坐好,声音陡然严厉:“本宫还没死呢,一个个就在这里号丧,是想诅咒本宫不成?”
娴妃蒙了一瞬,她……她在说什么?
全宫里都知道皇后是个软弱的,坐在今天的位置上全都靠侯爷当年的功绩托趁着。
娴妃象征性的跪下:“臣妾该死,只是那日皇上下令,所以臣妾才……”
皇后娘娘殡天,宫里后事都备下了,谁料才装进棺材,忽然又活了过来!
说是回光返照常有的事,忠勇侯护国有功,厚葬皇后,皇上下令她们在这里守着,一定要让皇后娘娘安心离去。
本来只等着她咽最后一口气,可刚刚御医竟然说什么?脉象平和?枉费她披麻戴孝的这么多天,眼看就要到手的后位,就这么飞了?
梦轻目光轻蔑的从下面一一扫过:“来人呐!娴妃无故穿丧,诅咒本宫,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什么?”娴妃简直不敢相信,“皇后娘娘,我敬您是皇后才多加关心,怎么您反倒觉得臣妾不识好歹!”
下面跪着的几位妃子狠狠惊了一把,她们可都是被娴妃撺掇过来的,虽然皇上不过问皇后的事,可真闹大了也不好说。
倒是跪在最后面的静妃起身过来,拉着皇后的手声音温软的劝道:“皇后娘娘,您大病得愈是大喜,今儿个就得过且过吧。”
梦轻从脑子里搜出了关于这位静妃的记忆,平时也没少借自己这位“贤后”的光两面三刀。
可惜她梦轻可不是那位软面的,没那么让人拿捏。
“既然知道自己不识好歹,那就再加二十大板。”
以沫红肿的双眼陡然睁大,皇后娘娘怎么像变个人似的?
不过,娘娘早就该这么狠了,连个才人敢对娘娘使脸色,若是娘娘好了,他们也不用陪葬了。
转身叫来两名侍卫架住娴妃就往外拖。
“皇后娘娘!我可是娴妃,你对我动手就不怕皇上知道了……”
“六十大板。”竟然拿皇上来要挟她?
在场的妃子这次彻底不安起来,谁不知道皇后是个软性子,每日所有的心思都用在皇上身上,为了自己贤良的名声连个宫女都没惩罚过,平时最忌惮的就是娴妃。
可见娴妃已经被拖出去了,看样皇后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如今连娴妃都挨了打,她们这些跟着来的搞不好也得遭殃。
惠妃还没见过如此严厉的皇后,跪着上前几步上前:“皇后娘娘,您请息怒,娴妃固然有做的不对的,请您看在吴国舅的份上,饶了她把?”
静妃以为自己刚才提的那个醒皇后能领情,哪成想反倒成了推波助澜,赶紧朝娴妃的婢女使个眼色。
其余的妃嫔心中暗笑这下可热闹了,皇后这一病没死成,反倒闹得阖宫里鸡飞狗跳,面上期期艾艾的朝着皇后求情,心里全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板子落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伴随着娴妃的阵阵哀嚎:“皇后娘娘……啊……臣妾是吴相国的长女,您就不怕皇上……治您一个……啊……”
梦轻过于枯瘦的指尖抬了抬:“给本宫搬把椅子出去,屋里听的不真切。”
“奴婢遵命。”以沫心里那叫一个痛快,恨不得让主子把在场的那些妃嫔都打了才过瘾。
躺了整整三天的梦轻冷不丁起来一阵头晕,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出去简直是一步两喘,连个八旬的老妇都不如。
正午的太阳毒辣的很,烤在娴妃的身上让落下的板子加倍的疼。
丝丝鲜血从她绽开的皮肉中渗出,染红了那套白色的丧服,散落的头发蓬乱的垂在地上,人已经被打的晕了过去。
梦轻的椅子就在娴妃的头顶上,看着那一下下落在她身上的板子心都不禁跟着打颤。
她已经够宽容了,这帮人在她寝宫闹腾了整整三天,本来以为知难而退,却不想变本加厉,所以她不把这出头的收拾了,哪有消停日子过。
不过她心里有底,皇上是个不爱过问后宫的人,即便因为前朝的事对娴妃青睐有加,也不见得会来管这档子事,所以那宫女去通风报信她也没叫人拦着。
倒是这有眼色的人……她得收拾了。
“静妃,张嘴二十!”
静妃不可思议的看过去:“皇后娘娘,臣妾何罪之有?臣妾一直都向着您的,您就算要惩罚也得给臣妾一个说法!”
不装了?梦轻轻轻一笑,在她黄瘦的脸上更显恐怖。
“越俎代庖。”
静妃身子一颤,皇后竟然注意到了?“可……”
“谁若求情,同罪论处!。”
静妃颤抖着跪下,任凭巴掌一下一下打在自己的脸上不敢出声,只期盼皇上得到消息快点赶来处置这个刁妇。
连平日对皇后多番讨好的静妃都挨了打,其他的妃子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了,更不敢替她们二人求情。
梦轻悠然的晒着太阳,手里端着宫女送来的红枣汤慢慢地喝着。
三天来她的寝宫门前就没消停过,本来想等着她们知难而退,谁让一个个这么不识好歹。
不过,她敢这么做也是笃定了皇上根本不会过问后宫中的事。
这位皇上倒是个勤于政务的明君,可惜孟皇后时运不济,偏不巧刚册封不久,同胞哥哥就闯了大祸,孟皇后的地位一落千丈。
老侯爷为了保儿子被削了爵位,全家就等着这位皇后身怀有孕也好让侯府恢复,可这皇后的肚子也不争气,整整五年都没动静,还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侯府的人想着,既然皇后没个盼头了,倒不如等着皇后薨逝能得个追封也罢,
只可惜,她心心念念的孩子是有了,人却死了……
梦轻的手不禁落在自己的腹部,任谁一醒过来发现自己凭空多了个崽儿,也得一阵子接受。
六十板子落下,娴妃已经半死不活了,静妃的脸更是肿如猪头。
一院子的嫔妃谁也不敢再求情,全都静静等着皇后的指令,让她们失望的是皇上竟然没有来。
梦轻看了眼大门的方向,将手里的碗递给以沫,闲适的漱了漱口。
地上的青石都是刻了图案的,一个个娇贵的膝盖跪在上头早已疼的脸色发青。
梦轻的锋利的目光从她们脸上一一扫过,声音却极其温柔:“本宫身体欠佳,想要静养,如果各位非要觉得同本宫姐妹情深,那他日本宫得见祖先之时,一定会给你们个陪葬的机会,要是你们担心本宫言而无信,不如现在就随本宫去同皇上讨封御旨以此为证,如何?”
跪着的嫔妃们连抖都不敢了,赶紧磕头拜别。
“臣妾知错,臣妾这就告退,不敢再打扰皇后娘娘清幽。”
“多谢皇后娘娘不罚之恩,臣妾等告退……”
呼呼啦啦的一群人眨眼便消失在鸾凤宫的院子里,闹了三天的地方终于得到了清静。
一碗红枣汤,又晒了会儿太阳,梦轻身上轻快了不少,试探着从椅子上站起,也没有再头晕。
“娘娘,奴婢扶您进屋躺着吧?”以沫目光里充满着崇拜。
“不用,把椅子搬到厨房。”
刚才的红枣汤她虽然用银钗试过,但还是不放心,她可以肯定这位身体的主人死于毒发,但没道理她来了这毒便被解了。
一个五十岁的婆子笑着凑到跟前:“娘娘,您想吃什么奴婢们去吩咐,怎么能让您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梦轻看了她一瞬,没理。
秋姑姑是皇后的乳娘,先前鸾凤宫里那么热闹都没见她的影,这会儿不知道打哪冒出来,她不得不防。
秋姑姑见皇后娘娘这样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可怕,她笑了笑,赶紧让侍卫把椅子搬过去。
梦轻的厨艺虽然算不上好,但喂饱自己没问题,她必须吃的好让身体硬实才能把这孩子弄没了,否则没等除掉孩子自己的小命也得搭上。
不能怪她心狠,这孩子虽然在这副身体里,可毕竟不是她的。
梦轻将做好的汤放在灶台上,一回身,碗没了!
她看向那两人,以沫在添柴,秋姑姑在洗菜,那这碗……
“秋姑姑,您带以沫去打听一下皇上那的动静。”
“奴婢遵命。”